第80章 舍本逐末
作者:万象澄澈   肆刀行最新章节     
    号称从来不去青楼瓦舍的李铁牛说起女人来居然也是头头是道。
    果然有时候实践未必出真知。
    何肆无奈应付了半天,李铁牛咂咂嘴,叹息道:“可惜了,今天喝酒喝懵了,没能去西市逛逛,这才爬起来,家里缺个婆娘,肚子饿了只能出去找吃食。”
    何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铁牛大哥,那你快出找点东西吃吧,空腹喝酒伤胃,之前就听闻有个老酒鬼,穷得都吃不起饭了,锈铁钉就酒,一天三顿不落,后来胃都给烧穿了……”
    李铁牛喝得酒醉糊涂,哪里还有判断能力,闻言又惊又骇,连忙道别,走出巷子寻吃食去了。
    何肆拖着疲累的身躯走进家中,在暖炕上坐下。
    父母都还没有休歇。
    何肆还未开口,齐柔就先出声道:“你都是要成婚的人了,以后少和这些光棍自了汉来往。”
    一家人又闲聊片刻,何老三说今天晚上变天了,明天起会刮大风,叫何肆别去屋里睡,睡大炕。
    何肆点点头,稍加洗漱一番,父母回屋,何肆也和两个姐姐爬上大盘炕,和衣而睡。
    半夜,何叶夹在两人之间,呼呼大睡,时不时冒出几句与吃相关的梦呓。
    何肆并未发出鼾声,这表明他还未入睡,他在思考下一步要将哪一魄化血。
    有两个首选,能治五劳七伤的吞贼魄和能使人咳珠唾玉的雀阴魄。
    前者可以根固自身体魄,使他免外邪内伤的侵袭,说不定对于两处肩胛的伤根也会有所裨益,后者能叫他在与人对垒时攻其不备,一招制敌。
    忽然何花压低声音问道:“今天是晦日,月亮都睡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何肆反问道:“你怎么也没睡?脸还疼吗?”
    “早不疼了。”
    “还在担心呢?”
    何花如实道:“有点。”
    何肆安慰道:“没事的,也就明后天的事情,我将《落魄法》送出,上位总会有所表示的。”
    何花轻“嗯”一声。
    “你把我支开,和宗海师傅说了什么?”
    何肆敷衍道:“没说什么,人家宗海师傅在修闭口禅呢。”
    两人皆是沉默,听着何叶粗憨的喘气声,还有磨牙和流口水的声音不断切换。
    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何花不由羡慕,有时候没心没肺也是一件好事。
    过了子时,三月一日。
    屋外起了风声,老话说二月晦,三月朔,有风雨,其年大水。
    伴着风声,何肆还算好眠。
    直到平旦,寅时未归,何肆就睁开双眼。
    感觉身体稍微好受一些了。
    何肆刚要去打水,以前这个活都是他做的,一夜没有睡好的何花就被这细碎的声响惊醒。
    “不多睡会儿吗?”
    “不了,我去打水。”
    何肆摇摇头:“我去吧,我今天想喝粥。”
    北人少食米饭,多以面食为主。
    何花点点头:“好。”
    去完月河浦头挑回两桶水,何肆将自己关回屋子,开始练刀。
    还是依旧在水盆中浮上松木插上线香。
    在一片黑暗中,何肆没有凝神片刻,只见火星摇曳,他直接挥刀,将火星斩落,分毫不差。
    果然尸犬魄入血后,他的目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再配合伏矢魄,斩落飘摇的火星已经丝毫不觉得困难了。
    何肆将线香继续点上,重复着挥刀劈砍的动作,融入刽子手的刀法,速度极快,完全不用思考,只凭这么多年来的本能。
    忽然,何肆的房门被推开,是父亲何三水走了进来。
    “练着呢?”
    何肆就要停下手活。
    何三水却道:“继续。”
    何肆点点头,重复练习,双眼咬着火星,每一刀都精准无误,堪称完美地将一点火星斩落。
    何三水一言不发。
    儿子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凭着眼力锁定目标,再用极快的速度,在目标不曾移动时将其斩落。
    这是个取巧的方向,在一开始练习时可取,但他现在都可以做到百发百中了,已然是入了歧途,太过依赖于眼睛了。
    终于,一根线香被点点斩完。
    何肆回头看了一眼何三水,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表现。
    见何三水不曾说话,面无表情,何肆有些失落,刚要续上另一根,却被何三水叫住。
    “停一停,你练的什么玩意儿?”
    何三水拉住何肆,将其拖到门口位置。
    自己则是走到窗前,点燃一根线香,拿在手里。
    “来,用刀。”
    何肆不知道父亲为何忽然发怒,不过既然父亲有心考校,他也不能让其失望,他眯了眯眼,目中火星清晰可见。
    不过呼吸间,何肆出刀,小刀飞射,将火星斩落,钉在木质窗框上。
    何三水暗暗心惊,自己这儿子可了不得了。
    单凭这一手,自己也做不到。
    但他不动声色,转身拔出飞刀。
    何三水将小刀抛回,何肆伸手接住刀柄。
    何三水点燃线香,沉声道:“继续。”
    何肆再次出刀,何三水手一抖,飞刀落空,纤细的线香也因为寸劲在其手中折断。
    何肆一挑眉,叫道:“爹,你这是耍赖。”
    何三水冷喝一声:“你还没发现自己错在哪了?”
    何肆茫然:“什么错了?”
    何三水不理他,将刀扔回,说道:“继续。”
    何肆愣了愣,说道:“爹,香还没点着。”
    何三水摇摇头,将折断一截的线香握在手中,就从虎口露出一寸:“用不着,就这样,你削掉最上面的一层就好。”
    何肆这可犯了难,借着窗外投入的微光,他看不清楚线香的轮廓,没有那一点火星,他就和摸瞎一样。
    他有些把握,却是不敢出刀,怕伤了父亲。
    何肆犹豫一番,终究还是垂下手道:“爹,我看不清。”
    何三水脸色一沉,冷声道:“我让你练眼力见儿,不是让你练眼力。”
    何肆闻言有些茫然,难道“眼力见儿”不等同于“眼力”?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三水这才解释道:“你只是仗着自己眼力好,所以当你眼力受限,你就会抓瞎。”
    何肆不解,问道:“可是我不用眼睛用什么?”
    “用刀,用手,用心,用感觉,用除了眼睛以外的任何凭借。”
    “这不是舍本逐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