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丹想要去千岛湖上垂钓,何肆当然答应。
本来这事老赵都会陪同的,不过老赵如今闭关了,这活自然也就落到何肆头上了。
贺县时称“千峰郡”, 因为此处有原有千处山头,直到离朝在此立堤蓄水,峰峦成岛屿,平地卷波涛。
如今的千岛湖水下还沉没着两座古城。
杨宝丹直接在似梨园中砍了一根金贵的紫竹,仔细将多余竹枝去掉,又是在火上熏烤整形,何肆看着杨宝丹娴熟的动作,自己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杨宝丹又是烧红弯曲一枚绣花针成鱼钩,再是马不停蹄地在园里挖掘起蚯蚓来。
看着杨宝丹忙得不亦乐乎,何肆忽然觉得,自己这几个月来,经历的好事坏事都事情太多了,几乎接踵而至,源源不断,人也是累累奔命,似乎就没安逸过,难得体会一下这样的闲暇日子,都有些不自在了,真是贱骨头。
杨宝丹动作忽然一停,回头看向沉默不语的何肆,小心翼翼问道:“你会不会觉得这样陪我很无聊啊?”
何肆摇摇头,“怎么会呢?”
杨宝丹说道:“因为都只是些浪费时间的闲事啊。”
何肆笑问道:“那什么才算正事呢?”
杨宝丹想了想,“不知道,比如修炼?或者挣钱?或者读书?”
这三者对应了杨保安、杨元魁和杨延赞。
作为独女,杨宝丹其实孤单,若说杨氏镖局中陪伴杨宝丹最多的,可能就是老赵了。
何肆忽然想起毗云寺上有一副楹联,便念了出来,“得一日闲无量福,作千年调笑人痴。”
杨宝丹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哟,水生小老弟,怎么说话文绉绉起来了?”
何肆摇了摇头,笑道:“咱就是在干正事。”
杨宝丹展颜一笑道:“那你还傻愣着,来帮忙呀。”
二人随即又忙碌起来,直至日中时才将钓鱼的工具准备妥当,杨宝丹急不可耐,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骑马出门了。
待到千岛湖边,几乎随处可见的钓矶,杨宝丹却是拉着何肆租了一叶小舟,何肆将小舟划得歪七扭八,杨宝丹还没说话,自己就先尴尬地原地打转起来,貌似自己除了打架,啥都不会。
杨宝丹帮衬着划船,过了许久,才勉强移船到了湖心。
船停湖中,杨宝丹有些感叹道:“那时候我就是在这里钓鱼,把你给钓起来了。”
“原来就是这啊。”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吧,何肆却感觉过去了好久。
杨宝丹大手一挥,“就在这儿钓了,说不定还能钓上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说罢,杨宝丹稳稳端坐着,抛出了鱼竿,而何肆则是把控方向,两人开始了漫长而安静的等待。
千岛湖的水质清澈见底,碧绿如玉,让人心旷神怡。
时间缓缓流逝,湖面的浮萍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垂钓是最耗费时光的事了,杨宝丹耐住性子,小声与何肆聊着天,何肆却是光维持小舟浮水不动都是艰难。
见杨宝丹戴了一顶斗笠,面上还是微微出汗,何肆忍不住开口问道:“热吗?”
杨宝丹摇摇头,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拉着何肆,明媚一笑。
接着两人一坐就是小半天,别说鱼了,连片鱼鳞都没见着。
本就十钓九空的杨宝丹可算找到了借口,一定是船乱飘的原因,想咬钩的鱼儿都跟不上。
到了下午,一无所获的两人回到岸上,杨宝丹在千岛湖边买了一篓鲫鱼充当渔获。
何肆见状有些茫然。
杨宝丹对着何肆交代道:“这些都是我们钓的,知道吗?”
何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竖起拇指道:“大姐头厉害。”
两人骑马回到城中似梨庄,却发现似梨庄里已经忙活起来,杨元魁杨延赞都在,威远镖局的两位长辈也在。
把马交给了下人,两人大大方方牵手而返,杨宝丹脸色洋溢着笑容,却是看到自己爷爷,又是一噘嘴,“爷爷,你们怎么又来了?”
杨元魁没好气道:“你的宅子就不能来了?不看你这个没良心的,看我孙子来了。”
何肆也叫了声‘爷爷’,就算当着几个长辈的面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杨元魁见状倒是面露喜色,心道,“小四这孩子,怎么忽然就不扭捏了?还与宝丹这般亲近黏腻了?莫不是成事了吗?”
杨元魁赶紧上上下下打量孙女一番,体态轻盈,面色如常,还是处子之身。
看其胸,看其眉,此两看毒极,正是看新破瓜女郎法也。
杨元魁眯眼笑道:“你们这是钓鱼去了啊?收获不错啊。”
杨宝丹大大方方递出了竹篓,不带半点心虚道:“都是些鲫鱼,可以煲汤喝。”
杨元魁知道自家孙女的垂钓技术,认真敷衍道:“不错不错,囡囡厉害!”
下人接过竹篓,转身去了厨房忙活。
不多时就备好了筵席,厅堂之中,看着一桌子水陆之馔,何肆都觉得破费,自然少不了一顿觥筹交错。
杨元魁说道:“小四,咱们喝点?”
何肆没有拒绝。
杨延赞开了一坛子严州府的箫酒泉,何肆抿了一口,眼前一亮,这味道居然有些类似京城的鹤年贡,自己父亲是个酒鬼,他不善饮都不行。
几人都是喝了点酒,好在都是武人,不存在什么浅尝辄止,莫要贪杯的说法。
杨宝丹就是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给何肆夹什么,何肆也不拒绝,小口小口吃着,亲昵的举止落在众人眼里,近乎就昭示着两人的关系。
杨元魁和杨延赞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怅然,他们自然认为何肆是个好孩子。
可他马上就要回京了,这一去不知多久,杨宝丹是自家闺女,他们自然是心疼得紧。
酒过三巡,杨元魁放下筷子,问道:“小四,你别怪爷爷多嘴啊,你和宝丹现在算是……”
何肆明白杨元魁的意思,正想回答,杨宝丹却拉着何肆的胳膊,直接坐在何肆身旁,笑嘻嘻道:“爷爷,我和水生现在挺好的,我们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杨元魁笑道:“哪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挺好的是什么意思?你把小四骗到手了?”
杨宝丹腮帮子一鼓,气哼哼道:“爷爷,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又撺掇何肆道:“你跟爷爷说说,是不是我骗你跟我好的?”
何肆当即对着杨元魁表态,“爷爷,之前是我一直不开窍,现在我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我也是喜欢宝丹的。”
杨元魁委婉道,“你们相好我自然乐意,可小四你马上就回京了,以后的事情也不能走一步看一步……”
杨元魁忽然就想起了还在闭关的老赵。
当初他这一走,说是闯荡江湖,却是多年未归,抛下青梅竹马的郁洁,不可否认自己也算乘人之危了,这才有了如今杨家这些小辈人丁啊。
他自然不想让自家孙女承受这种相思之苦,以及那难料的变故。
杨宝丹看着何肆,认真道:“他会回来的,我等他。”
杨元魁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语重心长道:“小四,你要走,爷爷不留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要觉得自己还年轻,就什么事情都可以缓,感情一事,最忌一句好事多磨,就该顺顺利利,水到渠成,万不可忸怩。”
何肆郑重点头,保证道:“爷爷,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情,年前一定回来贺县。”
杨元魁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何肆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