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生不轻不重的踹了李爱国一下。
    “你们才来首都多久？满打满算一个学期，怎么各个都把房子给买了？”
    张海生心里奇怪，他养父母家也是农村人，农村人上工一年到头能得多少钱，他也清楚，所以对于爱国他们这么快就在首都买了房子，才会这么奇怪。
    “舅舅，我在车上不是给您说了吗？承礼在我们那下乡的时候，帮着大队搞副业，弄了个养殖场，咱们家都投了钱的，每年分成不少，再加上我们又有工作，在家里也花不着什么钱，所以钱都存下来了，这不，就在首都把房子给买了。”
    张海生隐隐约约是听到了这事，不过那时候他在想怎么调教这个外甥女婿，这些话就没往心里去。
    “那，你们说的，承礼给你们找不靠谱的人照顾孩子，也是假的？”
    李爱国不好意思的点头。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嘛，后来我们想给承礼找补，在路上给承礼说了不少好话，您不是不信吗？”
    “合着还怪我啊？”
    张海生又踹了他一脚。
    “你们是真行，这都能瞎编，就不怕我明天见到承礼不给他好脸色，人家冤不冤？”
    “舅舅，”
    李爱国笑的看起来尤为朴实，可是张海生算是明白了，这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老实人。
    “我们这么说，是对承礼有信心，等您见到他，就知道了。”
    “还用我见，”
    张海生瞪了他一眼：“陆首长的孙子，人肯定不错。”
    想到路上自己琢磨着怎么给外甥女婿下马威，张海生感觉有些心虚。
    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亲外甥，没忍住又踹了他一下。
    都是他们的错！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两天都累得不轻。”
    “那个，”
    李爱国迟疑的看着舅舅。
    “您还打算走吗？”
    张海生坐在床上，眼神明灭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爹娘他们过来吗？”
    李爱国心里一紧，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我娘肯定想过来，我爹是大队的大队长，要是来首都，得先在大队安排一下，您要是想见我爹娘，明天我就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肯定尽快过来。”
    张海生摆了摆手：“先等等吧。”
    闻言，李爱国有些失望。
    “舅舅，我娘真的挺挂念您的，当年她也是被人坑了，以为您真的没了，要是娘知道你被卖了，肯定得找你。”
    “我知道。”
    张海生垂头，看着手上曲折蜿蜒的疤痕。
    “当年的事情，和你娘无关，她是我姐，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那您怎么，不想见我娘啊？”
    张海生拍了拍床边，示意李爱国坐下来。
    “爱国，我已经三十多快四十了，刚被卖的时候，天天想着大姐来救我，可是后来就再也不想了，进了部队之后，想的就更少了，我有战友，他们是朋友，是家人，慢慢的，对于亲人，也就不执着了。”
    李爱国静静的听着，舅舅和他不一样，他无法做到对舅舅感同身受。
    “那，买您的那家人对您好吗？”
    这个问题，从他和兰子找到舅舅的时候，想问，却从来不敢问。
    “什么好不好的，”
    张海生嘴角扯了扯：“给我口饭吃，让我活着，应该算好吧。”
    只是，却也没有平常父子母子之间的亲密无间。
    “我们彼此都知道，他不是我的亲爹娘，我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他养我八年，我给他们养老送终，也算是全了这段缘分。”
    张海生盘腿坐到床上。
    “爱国，你们啊，就是太执着，其实我哪是你们的责任，要说血缘，把我卖了的是这世上和我血缘最近的人，你们都是隔了一层的，他们都不来找我，你说说你们非得走这一趟干啥？”
    “舅舅，您看您说的，咱们那边的规矩，娘亲舅大，这我们结婚，您可是要做主桌的，您要是不到，这席都不能开，咋就隔了一层呢？！”
    爱国拉过小舅的右手，给他按摩。
    “人与人之间的缘法，哪有向您说的分的这么清，合则聚不合则散，我看啊，您和我们家的孩子，就是挺合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走这一趟，”
    张海生眼睛微潮：“就是因为你们是好孩子，我才不能拖累你们。”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
    “我的这个手还好，虽然拿不了枪和笔杆子，但是自理没问题，可是我这个身体，即使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太差了，你看看这么久的火车坐下来，兰子的脸色都比我好。”
    “就是因为这个，您才更得留下，首都什么地界，好医生多的是，中医西医都有，咱们慢慢看，总能把您的身体给养好喽。”
    张海生无奈的看着外甥，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舅舅，我本家有一个堂弟，叫李爱达，之前也是军人，后来救灾的时候，没了一条胳膊。”
    张海生愣怔的看着李爱国：“然后呢？他现在怎么样？”
    “好好的啊，转业回家之后，娶了媳妇，有了个儿子，现在在我们县派出所做文职，好的很啊，您才三十多岁，还没到四十呢，亏您还是个军人，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呢，出了部队就丢了？”
    “胡说！”
    张海生气的吹鼻子瞪眼睛。
    “刚才您那话，不是明里暗里让我们放您回老家自生自灭吗？谁胡说了！”
    张海生气的想踹他，谁知道这小子这下不老实挨踹了。
    “之前任您踢，是因为我理亏，您教训我我该受着，刚才我话可没说错。”
    李爱国严肃且认真的和舅舅强调了一下。
    “还真是我看走眼了，以前只以为你媳妇点子多，一番唱念做打的把我忽悠来首都，没想到你小子嘴皮子也挺溜，还真是白费了这张憨直的脸。”
    李爱国笑的有些得意。
    “舅舅，等您见了我们家的几个兄弟就知道了，我们这一辈，能够算的上老实的，只有二叔家的爱中。”
    张海生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行，等明天他们来了，我见见。”
    “您这，不打算走了？”
    爱国眼神一亮，期待的看着舅舅。
    “暂时不走了，你说的对，不抛弃不放弃，我总得在这看看医生，再说了，我这身体再差劲，还没到躺到床上不能动，等你端屎端尿伺候的地步。”
    要是真到了那时候，他还不如自己抹脖子干净，忒窝囊。
    “这样想才对嘛，那您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回四合院。”
    “赶紧滚！”
    张海生似是烦了他，摆手让他赶紧走。
    张兰坐在卧室里，心里有些不安生，就怕小舅舅执意要走。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爱国还没回来，张兰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