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说完这些，眼瞧着远处的王室卫队朝这边看了一眼，立刻做鸟兽散了。
    钟晚芍把自己的面纱往上拉了拉，非常自然地挽着迟吾行走了。
    刚一走出卫队们的视野，钟晚芍就压低声音告诉迟吾行：“晚上我们再悄悄潜到这附近探查一下。”
    夜幕降临，钟晚芍和迟吾行已经将自己全身都牢牢用黑布包裹住，悄悄摸到了寺庙附近。
    晚上，寺庙周围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南越特有的老鸦吱呀吱呀的叫声。
    钟晚芍躲在寺庙后门外头，耳畔除了乌鸦叫声，似乎还有女人隐隐的哭声。
    “咱们是进去还是怎么办？”迟吾行微微半蹲着身子，好像一匹蓄势待发、矫健的豹子。
    钟晚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竖起耳朵听，一阵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声音传来。
    是运送菜粮米油的架子车，正被几个僧人协力推出来。
    钟晚芍比了个手势，迟吾行瞬间心领神会。
    架子车上的东西很多，僧人们将车推到惯常摆放的地方，又将空车推到了可以装新粮桶的地方。
    僧人合力将粮桶抬起，似乎心中怀疑了一下桶的重量。
    其中一个笑道：“怎么今日的粮食这样重？”
    “别多想了，快抬吧，最近庙里人多，吃的东西送来的多不是很正常？”
    发问的僧人闭上了嘴，快手快脚地把桶抬上了车。
    米面粮油被妥善地抬进了寺庙，堆放在后厨里头。
    僧人撤走了半刻钟，钟晚芍和迟吾行才揭开盖子，将身上的菜叶都拂了下去。
    两人悄悄地从厨房溜出来，往寺庙中心殿宇处靠近。
    越靠近，女子的哭声的越大，钟晚芍的身手还算敏捷，没惊动旁人就几个闪身躲进了殿中。
    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几个可怜的女子团成一圈躲在中央哭泣，还有一群老态龙钟的匠人打扮的老者作惊弓之鸟状缩在一旁。
    “还没想到吗？！”一阵怒吼在殿内响起，“提不出有用的法子我要你们好看！”
    钟晚芍悄悄探出头来，看到一个吊梢眼、作传统打扮的赤足男子站在大殿前，正对下面怒目而视。
    “嘎嘎，这些人根本没用！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干脆全都交给我。”有点沙哑的男声响起，叫钟晚芍瞳孔一缩。
    可不正是老熟人傅闻鹰？
    这人渣怎么沦落成这样，还跑到这里来了？
    钟晚芍又向外探了探身体，她清晰地看见傅闻鹰如今伤痕累累的惨状，也能察觉到下面的匠人在他说话时抖得更厉害了。
    那南越人似乎是位掌权者，很是不爽地看了傅闻鹰一眼，“我说过了，这些女人你不可随意折磨！”
    “达音，还要我提醒你嘛？你的桑麻是不是快晒好了？”
    达音？原来这就是乌日氏族的达音。
    那达音一看就不是什么忍气吞声之人，他的目光像淬了毒一般瞪着傅闻鹰，又被对方毫不示弱地瞪回来。
    如此交锋良久，达音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默默地转开了目光，语气也从生硬变得柔和。“马上女王陛下就要看到成果，现在不是内讧添乱的时候。”
    傅闻鹰似乎也因这话暂时收敛了一些，继续讥笑道：“还不是你们南越人的技艺实在太差，这么久了连份像样的图纸都拿不出来，你知不知道那钟晚芍是何等的天赋？”
    刚想一个猫猫探头的钟晚芍僵了一下，在迟吾行投来的好笑的眼神中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我可真谢谢你啊，这么看得起我。
    两位幕后黑手在激烈的交锋中达成了暂时合作的意向，一并离开商讨计策去了，殿中的女子和匠人都被王室卫队带走，送到偏殿看押软禁起来。
    钟晚芍和迟吾行继续猫着腰跟了过去。一群人今日得了解放，都软趴趴地瘫坐在地上，不少心里脆弱的直接哭了出来，又被旁人捂住了口鼻，“嘘，可千万小点声音，不要命了吗？”
    “我，呜呜呜，我本来只是想靠自己的绣屏手艺讨些赏罢了，怎么会这样呢？不仅动辄辱骂，甚至还要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们？我想爹娘了，呜呜呜。”
    那个绣屏手艺不错的小姑娘看着岁数不过十几，身上不少被鞭子抽出来的血痕，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被其他人劝慰过之后，她也不敢再放声哭了，悄悄祷告着祈求华英神垂怜。
    女孩哽咽委屈的嗓音在更深露重的夜晚被放大了无数倍，叫钟晚芍心底涩涩的。
    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也是要东躲西藏的人，钟晚芍不能出头，只能和迟吾行先行回去。
    大概情况两人已经摸清楚了。
    不过是乌日达音听信了傅闻鹰的蛊惑之言，动了建造美屋向女王和大雍示好的念头罢了。可怜了这些无辜少女，成了傅闻鹰这人渣的泄愤工具。
    倒是这达音和傅闻鹰的貌合神离，值得好好利用一番。
    接下来的几日，钟晚芍一直着重打听与达音有关的一切动向。
    得知了此人野心甚重，最近囤积了许多桑麻，似乎想要凭借什么法宝将乌日氏族拉上元老席头名。
    也知道了此人最近与外族来的“智者”屡有矛盾，常常动怒。
    除此之外，那夜少女所祷告的华英神，钟晚芍也找到了不少史料。
    传说中南越的创世女神，保佑万物生灵安泰富足的神只。南越王室便是她最钟爱的子民。
    哈哈，还真是与大雍的梵天教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百姓们信服华英女神，这倒是让钟晚芍有了个能立竿见影，既解救无辜平民又能一举处理了傅闻鹰之辈的好主意。
    只是她身份敏感，万万要小心行事才是。
    达音那边迟迟没有得到满意的设计稿纸，不说吹毛求疵的傅闻鹰，便是达音自己，也觉得这些匠人实在实力不济。
    设计出来的东西不是千篇一律，就是俗气得要命。
    想想自己当初在女王面前夸下的海口，达音就很是头疼。
    还有这个傅闻鹰，受了重伤不仅身体上残废了，便是精神上感觉也需要好好医一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