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
他坐在床板上,脑子有些疼,精神状态比起前几天更加的恶劣了。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往外撞着,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却感觉这个东西无比的重要。
今天周六,他有兼职。
不仅是为了给慕芊凝买个礼物,更是为了积攒未来四年的学费。最近他找到了一份非常棒,甚至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工作。
曾经他和慕芊凝一样不用为生活费发愁,当年院长给他们两都找了非常不错的领养家庭。
两人到新家庭之后,两家的关系也变得非常好便开始一起做生意,苏牧所在的叶家以及慕芊凝所在的林家先后发迹。
叶振东和任青舒这一对夫妇在江州的财富地位如坐火箭般扶摇直上,同时也没少帮衬林启程。
忽然有一天,任青舒和叶振东这对模范夫妻大吵一架,不久后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住进了大别墅。
没多久任青舒就和叶振东离了婚消失了,十二岁的小苏牧坐着男人的迈巴赫62s在全孤儿院钦羡的目光中被送回这个地方,时隔五年想起这一幕男孩仍然觉得心脏一阵刺痛。
随后被一对老实憨厚的工薪阶层收养,一年后任青舒回到江州并找到这对工薪阶层,希望对方能把孩子交还给自己抚养,并开出十万的天价感谢费。
老实憨厚的夫妻望着全身名牌开着豪车的女人,面对金钱的诱惑在挣扎了一晚上后毅然选择了拒绝。
面对妻子的咆哮,男人抽了根烟冷静地说:“一顿饱和顿顿饱,你分不清么?只要这个孩子在我们手里,那个女人就不会对我们的生活坐视不理。”
男孩亲耳听见,就在薄薄的门板后。
很快妻子便深深佩服起了丈夫,第一个月的抚养费,女人便打了一万,此后每个月三千。随后男孩更是拿下中考状元,一次性给这对老实憨厚的夫妻挣了五万奖学金。
“我说什么来着?”男人的烟早就换成华子了。
女人摩挲着自己新买的chanel包包,对丈夫的英明睿智无比佩服。
苏牧打着哈气推开房门,家里的人已经去上班了。男人在一家矿业公司工作,女人则是一间工厂的装配工。
一个月薪四千,一个月薪三千。
水池中堆着早餐未清洗的碗碟,两只苍蝇在昏暗的光线中来回飞舞。苏牧推开门,早上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驱散狭窄过道中的阴影。
洗漱完后将家里稍微打扫一下,他走下楼。
东出的暾日驱散清晨的寒气,筒子楼也开始热闹起来喧嚣填满了街道,小摊前豆浆的香甜四溢飘散,加长的竹筷在油锅中来回跳跃拨动着油锅中的油条。
面店的老板拿起漂浮在大锅上的小木盖,白色的碱水面被扔进水汽翻滚的锅子中。青菜、豆芽在沸水中短暂汆烫,倒入盛放独家配方熬制的酱油中。
面汤注入碗中,面条也熟了。最后加上一颗荷包蛋,一碗热腾腾的锅盖面便端到苏牧面前。
远处江面传来的汽笛声,自行车的铃铛声,以及小孩不愿意上学的哭闹声。嘈杂的世界中苏牧吃着面,在着楼下牙齿都不剩几个的保安的早安问好声中——
这座城市正在慢慢苏醒。
阳光逐渐炎热起来,终于让人想起来原来已经快要到夏天了。
吃完早餐男孩背起书包推出那辆破旧的自行车,2004年的五月,苏牧进入了短暂却又漫长的高考倒计时。
自行车骑行在湖边的小道上,微醺的暖风轻抚着他的脸颊。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香,狗尾巴草依旧在风中摇曳着尾巴,像是在讨好主人的可爱小狗。
由城市寂静的城郊驶入喧嚣的林立高楼,时间还早他还不想回家,自行车没有目标地在刺眼的阳光中窜梭在大街小巷。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附近公园孩子相互嬉闹的笑声,大爷练习毛笔大字带起的水声,大妈和树荫斑驳光影下菜贩子的争吵声,以及都市白领谦卑恭敬的电话声。
浮躁的炎热让整个城市都沉浸在忙碌的奔波中,唯独苏牧一个人像是无所事事般晃荡着自行车,拨动着铃铛骑行在肆意挥霍的时光中。
他不知道未来的理想,也看不清此刻的方向。
老旧的自行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上午的阳光中男孩加快了速度,仍由风吹拂着。
燥热的风中忽然飘满了甜蜜的熟悉味道,街口卖糖炒栗子的阿婆准时出现,看见少年骑车过来露出慈祥的笑容。
苏牧付了钱拿了一袋,剥开一个滚烫的栗子塞进嘴里,那独有的醇厚香甜充盈着鼻腔口腔。
不知道以后的江洲市还有没有阿婆糖炒栗子的栖身之所,他吃着想着将余下半袋的塞进包里。
“阿婆,回见。”
……
……
早上十点,被路上风景牵绊的苏牧晃晃悠悠地来到自己工作的咖啡馆,咖啡馆的名字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m。
老板告诉他m的意思是梦,一方面这间小咖啡馆就是她寄托梦的理想乌托邦,另一方面她叫江梦柠,梦取自于她的名字。
苏牧停好自行车打开店门,与其说是咖啡店这里更像是一个小书店,暗红色的砖石墙面旁牵着巨大的黑橡木书架,上面所有的图书都是江梦柠的珍藏,其中让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各大名着的原文手抄本。
苏牧看过,除了常见的开云字外,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语言。例如中庭的朝鹤语、恒维语。北境大洲的五大语系:因铎语、加洛林语、卡尔玛语、莱茵语、沙伯语,则全部在列。
咖啡店的位置很好前海后山,前方是江州最着名的北海,后面也同样是景区的南山。
苏牧开始打扫卫生,准备咖啡与甜点所用的原料。咖啡店人并不多,在他看来就是纯赔钱的玩意。
但是老板乐意就行。
洗完手,苏牧做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翻阅着慕芊凝给的笔记,时间一点点地过着,阳光也越来越炎热。
男孩走出去撑起遮阳棚,阳光照在本子上一片花白,啥也看不清。
“叮铃铃——”
风铃响起,咖啡店的门被推来了。苏牧打了个哈气,一上午了终于来客了。
……
……
夏沫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微风拂动着她白色的裙摆,似乎是休息够了,她坐起身来拿起身边的画笔涂抹着颜料继续画着眼前的北海南山。
她想起一个笑话,一个外地游客到江州来旅游问路:北海在哪里?那人回答在南山北面。游客一脸懵,又问:那南山在哪里?那人回答在北海南面。
画完最后一笔她十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南山脚下北海湖畔她看到了一间小咖啡馆。
“你们收拾一下吧,然后可以回去了。”她说。
夏沫走进咖啡馆隔着落地窗看到一个男孩正在演算着习题,笑了笑,坐在这里学习也算是一个浪漫的人。
“叮铃铃——”
她推门走进咖啡店,“现在是营业时间么?”
“需要喝点什么?”男孩的声音干净温柔。
苏牧放下笔站起身来回头看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请坐,这里有咖啡、热茶还有甜点。”他拿起手边的菜单。
“嗯?”
男孩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女孩则是同样惊讶地看着男孩。
“夏沫?”
“苏牧!”
夏沫有些惊喜地走了过去,“这家咖啡店不会是你的吧。”
“我看着像是能开的起这种店的人么?”苏牧摇摇头,“我在这里兼职。”
“这里环境很好。”她接过菜单,是手绘版,字非常好看画的也很可爱,“你写的?”
“我老板。”
夏沫点点头,“你老板肯定是一个非常有情调的人,给我一杯拿铁。你还会做甜点?那就给我来一块巧克力慕斯吧。”
她将菜单还给苏牧,“我尝尝你的手艺。”
“稍等,你先坐。”苏牧走进操作台,望着女孩闲逛的背影,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白天的夏沫和晚上的夏沫,好像不太一样啊。
夏沫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居然是手抄本还是卡尔玛语的,拿起另外一本是莱茵语的,“这些都是你老板抄的么?”
“是的。”
“我挺想见见她的。”女孩放手中的手抄本放回原位,拿出一本摄影集镜头下的天鹅展翅欲飞。
苏牧端着咖啡和慕斯蛋糕走了出来,“好了。”
夏沫放下摄影集,“放这里。”她指了指笔记本旁边的位置,她看着咖啡上的拉花,就是她刚才看到了那只展翅欲飞的天鹅。
苏牧做到女孩身边,问:“怎么样?”
夏沫吃了一口慕斯,“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技能。”
“老板教的好。”苏牧说。
女孩捧着咖啡望着窗外的北海,“你越说我越想见她。”
“你怎么在这边啊?”苏牧好奇地问。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夏沫看着男孩,“我住南山郡海,就在这边上啊。”
额……
苏牧回想着来时的环境,原来南山郡海指的就是南山北海啊,什么样的条件才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啊。
他想了一下便不敢再想了,不出意外的话,不,即使出了意外,他这辈子与这里都是无缘的。
今天的客人很少,少到夜幕降临苏牧打开温馨的暖黄灯光时,还都是只有夏沫一个客人。
“今天不是周末么?”他把头伸出了门外,四周看看。
坐在懒人沙发上的夏沫放下手中的手抄本名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晚上7:42,问:“你一般几点打烊?”
“看心情吧。”苏牧回道:“不过我一般都会开到十一二点。”
“你觉得晚上会有人喝咖啡?”她换了个姿势。
苏牧喝了一口咖啡,“我想,半夜还在外面游荡的灵魂,缺得或许正是这一杯咖啡。”
“角度刁钻,思路清奇。”
“叮铃铃——”风铃声响起,门被推开了。
苏牧双手一摊,我说什么来着?
“请问打烊了么?”是个男生。
苏牧拿起菜单麻溜地开始招呼客人,“请问您想喝点什么?”夏沫也离开了懒人沙发,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男生找了个靠近书架的位置坐了下来,“摩卡,谢谢。”
“好的,请稍等。”苏牧走回操作台,那人随手拿起身边的书是一本《荷马史诗》。
看着那人的侧颜心中只有一句话:他好帅!全身散发着一种稳重端庄而又冷漠的气场,冷得与那晚的夏沫如出一辙。
夏沫?嗯,她……
苏牧看向夏沫的时候,发现她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客人。他端起咖啡走到女孩身边,轻微咳嗽一声,“注意形象。”
夏沫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他赶忙走开,“您的摩卡。”
“谢谢。”
苏牧感觉他可能是真的在看这本希亚语原本的《荷马史诗》,而不是在装逼。
回到位置上,夏沫拿过他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他很危险!
苏牧不解,拿过笔:啥意思?
女孩略微思考了一下,眼中满是犹豫,但还是在纸上写道:他和我一样,但是比我强多了。
苏牧无比惊讶地看着她,夏沫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她又接着写道:你小心了,他这种人一般是不会轻易出现在某个地方的,更不会闲得无聊出来散步。
“……”
苏牧脸都绿了,之前的事情他还没弄清楚,现在又来一个更猛的。
“别想多。”那人转头看向窗边的两人,“我真的只是出来喝杯咖啡的,听说南山北海是江州的名胜所以就来看看。”
“顺便来探望我的师弟。”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墨白。”
北海的风喧嚣起来,窗外的树被摇的“莎莎”作响。
……
……
关天炎洗漱好走出房门的时候,顾离正坐在落地窗前翻看着手中《数学原理》。
“你是在看书,还是在看窗外的风景?”应天大厦137米的希图斯国际酒店行政套间可以完美欣赏到整个江州的夜景。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顾离轻轻念道。
“你大晚上犯哪门子二啊?你是从《数学原理》里面看出鲁迅了么?”关天炎走到窗边两外一把椅子上桌上,两人中间的圆桌上摆着一份档案,“这又是什么任务?”
拿起那份封面空白的档案,她抽出了里面的卷宗,编号:[禁-m-zfc]。看到那鲜红的“禁”字,关天炎心脏猛的一抽,恐慌地站起身来看着还在看书的顾离。
“哪来的?”
顾离没有回答。
关天炎颤动的手抽出完整的卷宗,全文第一句: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暴风龙王。
看着那份卷宗,关天炎立即找来打火机,“哪来的?”
顾离合上书,“偷来的。”他的表情十分淡然。
“你疯了?”关天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禁字z级,这可是公司的顶级机密,是禁言的存在!”
“老师知道会杀了你的!”
顾离拿起手边的咖啡,“事实上,他知道,同时他还支走了罗塞塔。”
“他知道?那你居然还活着……”
“你为什么要偷取这份卷宗?”
顾离看着脚下的城市望着远方目标所在的南山北海,“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我只是再调查苏牧的背景时不小心看到了这份卷宗。”
“你不想看看么?”
关天炎看着手中的卷宗犹豫了,顾离走到身后将其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要找我们两个蓝血的去……迎接他么?”
“准确地说,是要你这个蓝血a级的存在去迎接他的降临。”
关天炎反驳道:“不过是因为他是我老师的老师的儿子罢了。”
“看完再说。”顾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权能-东君】?怎么可能!”
“六岁进了精神病院?”
“九族,千叶风回……”
关天炎看完靠在椅背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瑶阿姨是蓝血a级,是【权能-烬炼】。”
“那【东君】是怎么回事?”
顾离拿过卷宗望着那处缺失的关键信息,“虽然是禁字z级,但是还是有一些超出这个权限的内容记录在别的地方了。”
“禁字y级?”关天炎看着那顾离异样的目光赶紧说:“你可别犯傻……”
“放心,就算是紫血都偷不到禁字y级,我可没这个本事。”他将手中的卷宗扔在桌子上,“如果不是周博士有意让我看到这份卷宗,禁字级的卷宗可不是我能偷到的。”
关天炎再次看起了这份卷宗,“老师为什么要让你看到这份卷宗呢,他到底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们的呢?”
“我想关键就在‘暴风龙王’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