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节斋戒沐浴,正襟危坐于朝天宫内。
大大小小的铜缸,铜盆,杵臼、漏斗…
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房间内。
“嘀嗒”
铜壶水漏的竹管中流下一滴水。
“时机已至”
邵元节猛地睁开双眼,一旁的陶仲文丶张颜頨也都聚精会神。
邵云杰径直走向左侧的铜缸,这里面装的是已经初步处理好的炼丹原料。
“生姜、桂枝、枸杞、虎骨…”
他无比顺畅地抓了一把白色的米粒物,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这批蚂蚁蛋的质量,确实不错!”
在他对药材进行把关的时候,旁边的两人也没有闲着。
两人开始发动自身内功,瞬时间一股无形的真罡便充斥在整间屋内。
这是在为炼丹,创造一个没有邪气的环境。
等邵元杰把所有的药材都看了一遍,他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陶仲景一脸期待,他之前并没有想到,邵元杰会邀请自己帮忙炼制丹药。
毕竟,炼丹法各家各派的不传之秘。
尤其是,外界颇具传奇色彩的水法炼丹。
但接下来邵元节的一番举动,却让陶仲景傻了眼。
只见邵云杰不紧不慢走到药材前,手中拿着一个小铜秤,不时抓一把药材称量随即倒入前方的铜盆中。
在这之后,他无比熟练地从袖中掏出了龟壳。
放铜币
摇卦
铜钱落地的清脆响声,在房间内回荡。
邵元节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示意张颜頨将眼前的“废液”倒了。
后者动作迅速,在邵元节继续称量的时候,将旁边一个新的铜盆放了过来。
“这”
陶仲文疑惑不解,炼丹,是这样炼吗?
“陶道长,这是我师叔的独门绝技。”张颜頨笑道:“卦能通灵,可算人也可算物,那自然能够提前预测这批丹药的好坏。”
“直接在没有炼丹之前就进行预测,减少了不必要的时间损耗。”
张颜頨一脸感慨,想当初他第一次看到师叔炼丹,也着实被震惊了一番。
“原来如此。”
陶仲文喃喃自语,看向邵元节的眼神中,不觉又多出了几分钦佩。
邵元节此刻,全部的心神都在手中,一杆小小的秤上。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不断地调整和记录手中的数据。
药性匹配,君臣相辅,创造一种新的丹药着实不易。
“咕咚”
他拿起旁边的一个玉碗,大口将碗中的液体喝了下去。
卜卦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替人算命,命越算越薄,而卜卦者也会因为承负失去一些东西。
邵元节精通梅花易数,而梅花易数者,所谓心随意转,梅花自来。
最重要的就是那一点灵机。
频繁卜卦,消耗的是精力,会让人产生灵魂上的疲惫。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玉碗,“还好,陛下手上有月露这等天材地宝,老道我也就奢侈一回。”
当然,刚刚玉碗中只有两滴真正的月露。
铜币在龟壳间不断碰撞,邵元节也在这碰撞中感受着灵机。
本来梅花易数,是不需要龟壳占卜作为辅助的。
但奈何,这东西确实好用。
邵元节心中无来由地闪过一阵罪恶感,让祖师替自己挡一挡劫煞,真的好吗?
龟壳是他们这一脉的传承信物,据说是当年伏羲见到那只白龟的远亲。
龟壳一直以来被供奉在祖师像前,直到他当家作主。
邵元节可不管这么多,好东西就要用。
他在修道一途上也算有所成就,能够隐隐约约观察到气运变化。
每一次替人算卦,若是不用这龟壳,他身上的气运便会无端消失一部分。
如果只是消失也算是好的,就怕消失的气运突然出现还带来劫煞。
用着龟壳就不一样了,龟壳没有损伤,自家宗门的气运没有损伤,只是经常需要换一换祖师像。
“祖师在上,等贫道练完这一炉丹,就给你们修几尊金像!”
“好了”邵元杰喜形于色,赶忙朝着一旁的张颜頨道:“虎骨八两、桂皮四钱、蚂蚁蛋二钱…”
张颜頨运笔如飞,快速地将药方记录在了纸上。
二人言谈之间坦荡无比,丝毫没有避讳陶仲文的意思。
“这…”
“咕嘟咕嘟”
黄铜大丹炉内温度逐渐升高,随着下方火舌的灼烧,水蒸气透过炉盖徐徐升腾。
邵云杰催动内力右手一挥,炉盖凭空掀开,他麻利地将药材一股脑地倒了进去,顺手还拿起了旁边放置的木棒。
他用木棒缓慢而均匀地搅动着炉内的药水。
“邵道兄,你这是把我当成了自家人啊!”
陶仲文一脸真诚,声音也不觉颤抖了几分,到了现在他已然明白了邵元杰的意思。
邵元节,这位如今天子亲封的道门领袖,是真的希望道门强大。
连自家的炼丹精要,都毫无保留地让他一个外人观看。
“哈哈哈”邵元杰含笑点头。
“天下道门是一家!”
他将道袍掀了起来,缓缓又搅动了几下沸腾的药水,就迅速将木棍抽了出来。
“轰”
炉盖稳稳当当地合上,邵云杰缓步走来。
他一脸正色,问答:“陶道兄,你相信飞升吗?”
“我”陶仲文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修道之人,一生的追求便是长生不老,白日飞升。
这是信念,也是执念。
但奈何,在世人眼中被看成了疯子,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知道”他苦笑一声,“我不知道仙是不是真的存在,也不知道飞升是不是真的可能?”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
“是啊,世人都晓神仙好,可谁又知道有没有神仙?”
邵云节摇了摇头,脸色无比郑重。
他穷身一礼,将头微微抬起,语气无比自信。
“我没有见过白日飞升的神仙,但我知道长生可期!”
“嗯!”
陶仲文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赶忙追问:“道兄所言,真否!”
“真,比丹药还真!”
邵元节一挥道袍,斩钉截铁的说道。
“吾师传道于吾,吾又传道于徒,代代相传岂不是无尽乎?”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而如今,我欲将道传于整个道门,岂不是将自身道念传于众人?”
“如此,道念长存,道统长存,吾道亦长存。”
他大笑一声:“岂非长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