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私访的队伍继续前行,墨晓嫣这回学聪明了,最多就是趴窗户看看景,没有三急不会再紧急制动了。
只是光看皇上的脸色,就知道,旅途不会顺利。
墨晓嫣一直不敢随意吭声,总觉得得一言不合就踩雷,除了必要的“嗯”“啊”“好”之外,能不说就闭嘴。直到从前庄村出发的第三天,她实在受不了队伍里的低气压了。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十分平稳。墨晓嫣假装从风景中不经意的回头,语气轻快的问道:“老爷看着心情不好,可是有何烦心事?”
“终于忍不住了?”
墨晓嫣像偷糖被发现的小孩子,赶忙挤个笑容出来,解释道:“也不是忍不住了,就是怕老爷再这么下去,把自己憋坏。”
“朕是在反思,自从登基以来,似乎就没有再考虑过平民百姓的生活。”皇上似乎忘了,此刻他是黄老爷。
“那身为一国之君,哪能管过来全国这么多人啊,又不是神仙。”
“不不不,朕在登基之前,看的到民生,看的到劳苦大众。”
墨晓嫣怕嘴里的话冲出来,所以咬住下唇。
“这不是在宫里,想说什么就说吧。”
墨晓嫣摆摆手,“没什么想说的,三皇子素来心系百姓。”
“若墨娘都不能与朕坦然面对,那朕这一生还真是悲哀至极。”
“哎呀,你别一整就上纲上线的。我就是想开个玩笑的,又怕你生气就憋回去了。”
“但说无妨!”
墨晓嫣深吸一口气,“体察民情您逛知艺坊,心系百姓您散播瘟疫?还有,您强抢民女!”
黄老爷的脸肉眼可见的臭了下来,墨晓嫣赶忙找补。
“不是说好开玩笑么,你咋还生气了呢。我对您的了解毕竟是片面的呀,我哪能像你们查我一样,祖宗十八辈都查了个清楚。”本来以为知道皇上祖宗十八辈,可没想到换频道了,根本不是一个台。
“那墨娘愿意听朕说说以前的事吗?”
墨晓嫣摇摇头,“我所见即你,好与坏皆是你!”
黄老爷皱了皱眉,墨晓嫣眼神真诚的看着他。
“这世间的好坏本就没有标准,就拿我来说吧。我自幼被卖进贺府是坏,可却从此不必挨饿是真。”墨晓嫣自身的例子不再好往下举,灵机一动,再次用苏碧染救场,也不知道那厮在家会不会耳朵发烫打喷嚏。
“大夫人苏碧染有人命官司在身,想必都不止一条,但她确实整个杜府的经济支柱,也救了一些人于水火之中。”墨晓嫣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初见三皇子于坊市,自然会觉得三皇子是轻浮之人,与其他臭男人一样。@再见三皇子于洛城,好巧不巧的又成了顶包的最佳人选,自然也对三皇子没什么好印象,甚至……”
墨晓嫣停顿下来,看向黄老爷,黄老爷点点头,表示随便说,他不会生气。
“甚至觉得三皇子蠢笨至极,不懂谋略,白白盖那么多洛城百姓丢了性命,被外邦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墨晓嫣加快语速,好像说的快了就不会让这位爷生气。
“那次确实是败笔,还因无知险些丢了性命,明明是奔着打压苏碧染去的,结果却栽在你手里。看来,朕给墨娘留下的印象并不好。”
看样子黄老爷并没有生气。
“额,后面回头看,到也不是多么不好的印象。两国交战,牺牲的也多是士兵而非将领,某些方面讲,平头老百姓和蝼蚁也差不多。但如果每一个蝼蚁的牺牲,都能推动大家的生活往好的方向发展,那蝼蚁的牺牲,便重于泰山!而如今天下百姓在您治下生活无忧,不就是当时更好的未来嘛。”
墨晓嫣其实觉得,盛世之下的任何为争权斗势付出的牺牲都是无谓的,本来就生活安稳。
一番话说的黄老爷。
为之一震,怎么都想不到面前的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墨晓嫣发现黄老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赶忙又说:“政治权谋不是很正常的吗嘛,我一直觉得,登基前的你争我夺就是一场弱肉强食的筛选,最后登上宝座,自然是这场角逐里的王者。治国能力也必定是一流的呀!”
慷慨陈词的结尾,墨晓嫣还竖起了大拇指。
“确实与众不同”,黄老爷在心里暗想,“墨娘看问题的格局,有时候甚至比朕都高”。
墨晓嫣见黄老爷又开始转玉扳指,心里有些不安,在黄老爷面前摆了摆手,说:“我说错话了吗?”
黄老爷收回心思,答道:“自是没有的。朕……我只是好奇,你这一路走来的经历我都知道,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经历竟然能让你有这般胸襟,连我都自愧不如。”
墨晓嫣注意到了黄老爷谈吐里的变化,“墨娘”变成“你”,“老爷”、“朕”变成了“我”。一时间竟猜不透这样的变化有什么意义,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是从阎王殿走过一遭的人,看问题可能跟正常人不一样。”墨晓嫣常用的甩锅手法,托神托鬼,再不济还有苏碧染。
“那依你之见,贡鱼事件若真是苏碧染所为,该如何处置?”
黄老爷直接抛出颗炸雷,一是想听听墨晓嫣有没有什么新奇的解决之法,二是想试试她会不会偏向苏碧染。
“肯定不是她!皇上要是得出这样的结论,那说明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还是那个被人利用的小傻瓜!”墨晓嫣一听就是道假题,根本不想它背后的深意。
“哦?说说看!”黄老爷本应该生气的,可能是“傻瓜”二字前面加了“小”,所以,火气也跟着小了许多。
“苏碧染想养鱼吃鱼,用得着跑京城啊?”
“苏碧染可是为了让公婆喝上牛奶,在京城杜府里养了两头牛呢,况且,也许鱼只是表象。”
“哇塞!你竟然知道牛的事!”墨晓嫣又竖起大拇指,“那不会,即便鱼只是表象,苏碧染也不会把表象放这么远。说不好听的,她在洛城的位置跟您在天下的位置一样了,何必跑这么远呢?她不会轻易尝试陌生领域,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