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人本家尊姓大名?此事罢了,渚守心定要为先生写一篇祭文!”在天陈国,太监们去势进宫后,都会放弃本家原有的名字,取一个好叫好记的顺口名字。故渚守心出言想要询问他的本名。
渚守心抱起拳头,对着那个面色越来越白,以及逐渐没了人气的太监行了个儒门文人遇到真正值得敬佩尊重之人才会行的大礼。
面对他的大礼,那太监再次笑出了声。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看的出来,能获得渚守心这位状元郎的尊重,他内心十分开心。
只是伴着他的血越流越多,他却傲娇的说道:
“谁需要你为我着书立传,谁需要你记我的本家姓名?”
“我他们为了三十两银子把我送进宫的那一天起,我与他们就没有关系了。我的名字就叫小喜子,陛下和公主都很喜欢这个名字。他们说十分喜庆。”
“我就叫小喜子。”
“还有……”他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接着说道:“什么叫我是个真正的男人?”
“你们这些腐儒酸根,就是喜欢用你们的标准来往旁人身上套。”
“咱家是个太监,从十一岁时候就是了,根本不知道做男人的滋味。咱家就是太监,做太监,只是命到这儿了而已,并不丢人……”
“如果你想跟旁人讲我的故事,就说……,就说那是个叫小喜子的太监吧……”
“咳……!”他开始疯狂的咳嗽,鲜血顺着口鼻与眼睛流出。
“陛下……,公主殿下……,小喜子,要死了……”
他看着京城的方向,眼睛开始迷离起来。
“小喜先生!小喜先生!”渚守心双目有些发红,上前伸手想要扶住他。
他往日里最瞧不上太监,今日却发现太监其实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堪有着很大的区别。
虽然他依旧不认同小喜太监这种以他人为代价,去拯救更多人的观点。
但这小喜太监愿意以自己生命为引,甚至引动了所有同意这个以他人为代价的计划的大人们的生命一起进入局中。
这样的人,他不得不尊重。
“我艹!你不能死啊!”
“先给我们解开了杀心咒啊!”
“娘的!谁要做代价啊!代价是那些普通人该做的,我活着对天陈还有更大的价值!我不能死!”
几个眉心有胭脂蝴蝶隐现的人们扑向小喜太监。
只是他七窍中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眼见是活不成了。
“我才刚娶了第十一房的小妾啊……”有人痛苦的说道,展现出了对生命的浓浓不舍。
“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失了朝廷官员的体面!不就一死吗?人生自古谁无死!”
就在众人痛哭流涕,再无体面模样的时候,众人里也被种下了杀心咒的一个白衣官员怒视着众人。
他走至人群中央,对着即将死亡的小喜太监和渚守心抱了抱拳,然后挺起胸膛说道:
“我,帝临城官至县县尉刘启命,同意小喜太监的计划,也甘愿赴死!”
“小喜太监请放心的去,下官在您死后,会立刻回到官至县,认真实施官至县县民的赴死计划,为天陈运转大阵注入生机!等全县人都赴死之后,下官自会共赴死亡!”
“刘大人说的对!在下也认同!”
“既然我们同意了小喜太监的计划,我们就该赴死!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让人瞧不起!”
又一个年轻的官员走出人群,厉声说道。用行动表现着对小喜太监和刘启命的支持。
“你,你们!何至于此啊!我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这可是一城一县的百姓的命啊!”
渚守心颤抖着看着这些年轻的官员,声音不由颤抖着。
尽管他十分佩服小喜太监,可依旧不接受他的计划。
“没办法了……,渚大人,你知道的,没办法了……”
“除非有仙佛来帮我们……”
“可是,仙佛只顾自己长生,怎么可能会帮我们呢?”小喜太监虚弱的说道。
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已经有一团一团的黑暗,在他眼前忽闪着。
“原来这便是死亡吗……?”他的思绪开始飞散……
眼神开始恍惚。
他看到了很多年过去的事情,看到自己被分配到小皇子的宫中的那一天,看到公主殿下来找皇帝陛下玩耍时与自己打招呼的那一天……
看到……,母亲将自己送到宫墙下的那一天,他几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原来死之前要看到这么多东西啊,我装的那么大义凛然,其实……,我好害怕啊。我其实不想死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可是,为了陛下的江山,为了那些在自己随着陛下微服私访时对自己善意微笑的百姓们,他必须得死!
他下定决心,不要怕!
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和一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孩儿,以及一只屁股圆圆滚滚的,从未见过的可爱小狗。
‘你们是勾魂的使者吗?’他在心中问道。
在皇宫中,老嬷嬷给皇帝陛下讲故事的时候,他在一旁伺候时听过,人死后,会有地府勾魂的使者前来勾魂,带着魂魄进入地狱……
‘这勾魂使者,好可爱啊……,还有,她们怎么坐在房梁上,那个脏小孩儿还在抠鼻屎,难道勾魂使者就这样吗?’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嘻嘻……”他看到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笑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了开心的笑声。
并感觉到了由衷的喜悦。
不对!
这不只是他死前看到的幻觉!
也不只是他听到的笑声。
他错愕的发现,无论是抱着他的渚守心,还是那些瞪着他的人,都抬头看向了房梁处。
显然,他们都听到了她的笑声。
知府衙门,厅堂中,所有人抬起头,错愕的看着房梁上站着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心中同时升起一个不靠谱的想法。
“如此戒备森严的知府衙门,如此秘密又重要的会议,这俩孩子和一条狗,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