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佩煊身上伤势没有痊愈,背着司佑锦走得有些慢。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齐佩煊回头就见宁驾着马车带着沈土元追了过来。
“师父……”
宁脸上带着愠怒之色,“你身体还未痊愈就这般……”
齐佩煊低下了头,宁见齐佩煊少见的低下了头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眸子里带着宠溺,抬手拍了拍齐佩煊的肩膀。
“不论是你还是瑾璇,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就像是我和月吟的孩子。”
“你怕我们受了委屈,我们也怕你受了委屈啊,孩子。”
齐佩煊眼泪没忍住,从眼眶里落了出来,“师父,我……呜……”
沈土元拿来了车梯放好,“好啦好啦,快上来吧,没了小老儿我啊,那可就难保一个月了。”
齐佩煊背着司佑锦被宁扶上马车,原本齐佩煊是打算走出迷引宗再找辆马车的。
宁亲自驾马车,带着人一路向恬蛊村。
一日的一路颠簸,可算是来到了西屿山山下。
众人下了车,看着上山的小路。
看来上山的路只能靠走了。
宁有些担心齐佩煊,“泽煊,你要不还是在马车里等我们回来吧。”
齐佩煊坚决的摇了摇头。
宁知道齐佩煊放心不下司佑锦,也知道齐佩煊这个倔脾气也拗不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土元此时拍了拍胸脯,“怕什么,有我呢。”
宁笑了笑,这才背着司佑锦,带着齐佩煊和沈土元一起往山上走。
刚走了没半炷香的功夫,就见有六个人拦在了上山的路上。
宁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是什么拦路抢劫的?
不应该啊,此处偏僻,在这里做山贼,得饿死吧,而且他们也没拿武器。
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拦路者。
只见领头的拦路人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诸位打哪来啊?”
“迷引宗。”宁回答。
可那人却看向齐佩煊,唇瓣勾起一个弧度,“您是瑞王吧?”
齐佩煊点了点头,那人看了一眼昏迷着的司佑锦,“要救她吗?她是你何人?”
“挚爱。”
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宁和沈土元听了都笑了。
齐佩煊此时也一愣,耳根子都红了,回答的太快,都没有经过脑子……
刚想解释什么,就被那拦路的人打断,“好啊,那你背着她跟来吧。”
宁和沈土元都皱起了眉头,要齐佩煊背,那他们呢?
那拦路人笑着,“你们二位,还是回去吧。”
“什么?”
宁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面露不悦,丝毫没有要放下背上司佑锦的意思。
齐佩煊呼了口气,“师父。”
宁看向齐佩煊,面露难色,“可是你身上……”
齐佩煊再次喊了一声,“师父。”
宁低下头,慢慢的将司佑锦放了下来,齐佩煊蹲下身子。
宁和沈土元搀着司佑锦,将司佑锦放到齐佩煊背上。
齐佩煊背起司佑锦,看向拦路者,“走吧。”
沈土元还想上前说什么,可被拦路者警告性的瞪了一眼。
沈土元不服气的坐到了地上,这都叫什么事啊。
二人只好看着四个拦路者领着齐佩煊和司佑锦上山了。
领头的给了身边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余下两个看着他们。
宁面露沉重,此番上山,想必泽煊必会遭人为难。
齐佩煊背着司佑锦走了半日才上到山顶,来到了恬蛊村的村口。
恬蛊村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它就像一个很普通的村落。
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特别之处。
只不过在看见齐佩煊背着司佑锦的时候,面对他们这些外来者的时候。
他们的脸上是满满的厌恶。
齐佩煊不在意这些目光。
正要往村内走,却听见拦路者说道:“我们要你,三步一跪,七步一拜,九步一叩首,去见我们圣女。”
齐佩煊皱眉,挺直了腰背,“三跪九叩礼只拜天地君师,恕难从命。”
他们一直口口声声说的是瑞王。
瑞王行三跪九叩,那传出去这话头可就可以玩出很多花样了。
“瑞王,很是有骨气啊。”
“那我们还有第二种选择。”
只见拦路者拍了拍手,每家每户边都出来了一个手持长鞭的壮丁。
“瑞王,这条道,你还走吗?”
领头的拦路人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齐佩煊看着安心的笑了,将司佑锦轻轻的放下,“那你们替我背好她。”
四个拦路人面面相觑,有些呆愣。
领头的拦路者让两个人上前搀住司佑锦,另一个蹲下身子背司佑锦。
齐佩煊见他们背好司佑锦安心的笑了笑,将司佑锦的墨发绕到了耳后。
温柔的摸了摸司佑锦的脸颊,“璇儿,很快我就能见到能医治你的人了,你再睡一会。”
说完一步一步走进村口大门,所有拿鞭子的壮汉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拦路者头领。
拦路者头领有些为难,可此时齐佩煊已经走到了第一个壮汉面前。
那壮汉一咬牙,心一横,长臂一挥。
鞭子被抡起一个很大的弧度落在了齐佩煊身上。
第二个见了也只好将鞭子抽在了齐佩煊身上。
第二个,第三个……
一时间整个道上都能听见鞭子呼呼作响的声音。
以及那鞭子抽在血肉上的声音。
拦路的四人跟在齐佩煊身后,齐佩煊这一路上哼都没哼一下。
从干干净净的衣裳到现在破了口子,渗出血液……
全村上下一百一十七户,一户出一人,足足百十来个壮汉。
他就这样足足挨了百十来鞭。
一直走到村中心的空地上。
空地上有一个高台,一个墨发少女,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裙,身上戴着精致的银饰。
一脸天真无邪,个子不高,像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娃娃。
从齐佩煊刚走进她的视野的时候,她就在笑。
“来了啊。”
看见齐佩煊满身是血脸上带着笑,甚至可以说是笑得很兴奋。
拦路者头领上前作揖行礼,“圣女,人来了。”
齐佩煊此时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
他咽下喉头的血腥味,看向司佑锦,笑的温柔,眸中的爱意仿佛可以溢出来。
“璇儿……”
这一声璇儿喊的温柔,但更像是自己的轻喃。
“你就是瑞王?”少女此时开口,她已经走到了齐佩煊面前。
齐佩煊看向少女,“在下齐佩煊。”
少女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意不减。
是齐佩煊,而非瑞王,他到现在都还顾着那坐在高高的庙堂之上的人颜面。
“我叫陈恬怡。”
陈恬怡笑着走到了背着司佑锦的拦路者面前,示意人把司佑锦放下来。
齐佩煊见状连忙走过去,扶住司佑锦,自己跪坐在地,让司佑锦靠在自己怀里。
陈恬怡看着齐佩煊强撑当做没事样子,不由得皱眉。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替司佑锦把了脉,看了看司佑锦的情况。
一抬眸就看见了齐佩煊一脸关切,“璇儿,她怎么样……”
他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司佑锦的手。
陈恬怡眸子里闪过一丝羡慕之色,而后看向齐佩煊。
“救她,于我而言,很容易。”
陈恬怡说着站起身,齐佩煊眸子里满是喜悦,情绪里带着激动。
“求你救救她,你开什么条件。只要无伤百姓,无害国家,我都可以答应。”
陈恬怡看向齐佩煊,字字情真意切,而后讽刺的笑了。
“什么条件都可以?好啊。”
陈恬怡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齐佩煊不明白,想抱起司佑锦跟着去。
可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使不上什么力气了。
陈恬怡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盘糕点。
糕点递到了齐佩煊面前,齐佩煊抬头看向陈恬怡,面露疑惑。
陈恬怡笑着说道:“这个里面包着的是我新得的蛊。”
“我也不知道,你吃下去会如何。”
“可能,七窍流血而亡,可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亦可能……”
陈恬怡一边得意的笑着,一边将手里端着的盘子递到了齐佩煊面前。
“只要吃下去,你就救她是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佩煊打断。
陈恬怡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而后立马恢复了一开始的笑容。
“是啊,吃下去,我就救她。”陈恬怡给出肯定的回答。
话音刚落,就觉得手上一沉。
只见齐佩煊抓起了两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嘴里塞着还问道,“要全吃完吗?”
陈恬怡愣在了原地,齐佩煊抓第三块的时候,程恬怡收回了盘子。
“不用。”
看着齐佩煊将第三块糕点毫不犹豫的吃完。
齐佩煊抬头,居然带着笑容,眸子里是喜悦之色。
他一开口便是,“现在能救我的璇儿了吗?”
陈恬怡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会和她认知中的男女之情不一样……
齐佩煊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陈恬怡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不只是陈恬怡,所有围观的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曾几何时,村里也有前来解蛊之人,带着他心爱之人。
可面对作为救人的条件“成为新蛊的药人”的时候,他们会拒绝,会犹豫。
所有人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权衡利弊。
可是……他……
他没有犹豫,甚至是喜悦,他在喜悦自己的爱人有了生机。
他只想要她活着。
陈恬怡转身,“把她抱进来。”
说完她迈步向前走,没有丝毫要等的意思。
齐佩煊想要起身,可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
看着陈恬怡走出了一小段距离,他有些急了。
额头和手背的青筋暴起,他抱着司佑锦站起了身。
他满身是血,脸上都有一道鞭痕,他抱着司佑锦大步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只是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都觉得有些震撼。
百十余鞭的皮开肉绽之痛,可不是一般的毅力可以撑下来的。
所有人一路尾随,跟着来到了一个木屋。
这是陈恬怡的家,竹篱笆围起的小院站满了人。
齐佩煊跟着陈恬怡进屋,将司佑锦放到了床上。
看向陈恬怡,开口只是那一句,“拜托了,救救璇儿。”
说完他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陈恬怡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男人,看向了司佑锦。
淡淡的开口:“让陈大夫来看看,别让药人死了。我还想看看新蛊的功效呢。”
屋外的人群里走出一个老头,这就是陈大夫,他带着俩壮年将齐佩煊抬走了。
陈恬怡叹了口气,从架子上拿了一个罐子。
这是她培育的蛊虫,要想救司佑锦,只能用这个蛊去吞噬她体内的蛊毒。
然后自己再解开这个自己下的蛊毒。
只是自己这十年培育出的蛊虫,她倒真的有些舍不得。
陈恬怡想着却还是将蛊虫捉了出来,挤出蛊虫的毒汁滴入司佑锦口中。
半盏茶时间不到,司佑锦额头上便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陈恬怡这才起身忙活了起来。
各个药罐中寻出各种各样的新鲜药材,研磨出汁。
唤来一个人进屋扶起了司佑锦,要将药汁给司佑锦服下。
司佑锦刚被扶起身子坐着,就猛的呕出了一口黑血。
司佑锦仿佛有了一丝意识,只是喃喃,“佩煊……逃……”
本打算给司佑锦喂药的陈恬怡将司佑锦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动作有些发愣,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口。
只是坐到了旁边,将碗递到了司佑锦嘴边,“来,喝了,齐佩煊现在没事。”
司佑锦听到后半句后,才慢慢的喝下了药。
喝完司佑锦又没了意识,陈恬怡让人将司佑锦放好。
“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在这看着,我去看看我的药人。”
说完陈恬怡就走了。
一出门见仍然还有不少村民在门口,“诸位,怎么了嘛?”
村民们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他们想着若是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帮上点什么忙。
“已经无事了,大家都回去吧。”陈恬怡说着走了。
村民们也就都散了。
陈恬怡去了隔壁的房间。
推门而入,就见陈大夫坐在那为齐佩煊医治。
“怎么样了?”
陈大夫看了一眼陈恬怡,“本就有内伤还未痊愈,现如今受了如此严重的外伤。”
“再加上……”
陈大夫看了一眼陈恬怡,接着说道:“恐怕……有些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