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说了个痛快的，是周龄。
    “我说呢，你为什么非要过来接我，敢情有一肚子话的不是我，是你呀！”
    周龄自己没有车，机场位置又偏，她无论是坐地铁还是打车过来，都要好几十块。
    不过既然她想来，江白鸽就说，大不了晚上收留她住一夜，省得她来回奔波。
    没想到这正中周龄下怀。
    从见到江白鸽开始，周龄就接连丢出“重磅炸弹”。
    “经过代姐、小雨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决定向瞿律学习，以后都从事妇女儿童援助方面的工作……就像你资助小花读书一样，我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
    江白鸽对此好像不是很意外。
    从周龄对这件事的投入和热情就能看出来，从事这项工作，让她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那你是不是要从之前的律所辞职，过来跟瞿律做？”
    瞿律的律所开在安京，而周龄之前是在外地工作。
    这次过来，也是因为江白鸽的案子，所以顺便接下了给瞿律做助手的工作。
    如果她想要跟瞿律做的话，肯定还是得来安京。
    不过，如果只是从事这方面的工作，那在哪里都是能做的，毕竟哪里都有需要帮助的妇女儿童。
    “我确实考虑过来安京。因为我现在律所，还是打经济纠纷方面的官司比较多，瞿律这边又很缺人……我跟她说对这份工作感兴趣，她也挺高兴的。”
    “不过这算是一条不太赚钱的小众赛道了……”
    谈笑间，两人已经排到了出租车。
    等行李放好、出租车发动后，周龄才说：“是啊。瞿律也给我打了预防针。因为妇女儿童本来就属于弱势群体，很多案子还属于法律援助，指望靠这个发财，难。”
    说完，周龄苦笑了一下。
    “不过，我们拯救了两个人。代姐才不到四十岁，小雨更是才十四岁……如果我们什么都没做，代姐就可能被她老公打死，小雨也可能被他爸逼着辍学、早早嫁人……”
    周龄停顿了一下，看向江白鸽。
    “我一想到我竟然阻止了这么大的一场悲剧发生，我就觉得……天啊，我的人生简直死而无憾了。”
    和这种幸福感相比，少赚点钱又怎样？
    只要饿不死就行。
    赚很多的钱不也是为了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可是此刻，虽然她没有很多很多钱，但已经得到了这种幸福。
    “白鸽。以前读书的时候，我每次看到你明明已经因为学业忙得不可开交了，还要拼命挤出时间，哪怕熬夜、放弃一些社交，也要去写稿，我是不太理解的……
    “我会想，你是为了钱吗？可是从没见你因为生活费发过愁。那是为了什么呢？后来你跟我说，是因为你喜欢。我却觉得更难以理解了……因为喜欢某件事，就可以不求回报的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现在我有点懂了。做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是不会觉得辛苦，只会觉得不够的。”
    江白鸽稍微纠正一下她的错误：“我虽然喜欢写作，但也是求回报的……”
    周龄也笑了起来：“对，不是完全不求回报。但回报是奖励，不是最初的目的。”
    这几天对周龄来说，也有些煎熬。
    当然是因为钱。
    她忍不住设想一种可能性：如果二十年后同学聚会，她的同学们都年薪百万、衣食无忧、保养极佳，她却因为四处奔波而显得风霜满面、风尘仆仆，每个月只能拿那么点死工资，可能还会为查案倒贴钱，她会甘心吗？
    但她又会想起年初在林城，宿舍四人重聚时，温眠说的那些话。
    她说因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所以很羡慕她们。
    温眠那时候的表情，周龄一辈子忘不了。
    聚会结束后，她带着喝高了的温眠离开，直到回到酒店，温眠还在喃喃自语。
    大致是说，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回到大学，重来一次。
    还说，如果能重来的话，她一定要自己做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失败，也想尽情为自己活一次。
    所以周龄也想为自己活。
    既然已经找到了愿意去做的、能让自己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感的事情，那就去试试看吧！
    江白鸽当然双手双脚赞成。还说，如果周龄真的来安京，她们就又可以重聚了。
    ***
    处理完代艳玲的离婚案和冯贵花同学的资助事宜后，江白鸽的生活也终于回到正轨。
    她的“正轨”里，除了写作，还有工作。
    将近一个月的“消极怠工”，让她对同事们怀着几分愧疚，工作也格外积极。
    正好上半年已经结束，按照业内习惯，不少前半年被耽搁和拖延的项目，都在第三季度开始发力了。
    “蓝得糊涂”的工作也随之增加。
    因为之前江白鸽拒绝过佟璘做副手的提议，所以当佟璘把几个新项目发在群里，让大家自主选择、自荐参与时，江白鸽主动找到佟璘，提出希望做其中一个项目的副组长。
    佟璘看着江白鸽选择的项目和她交出的策划，手指在巨大的办公桌上无意识地敲击。
    “你对这个职业剧感兴趣？”
    江白鸽点头：“是的。现在市场上同质的电视剧太多，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仙侠还是职场，甚至校园，最后的落脚点都在爱情。但我看这个项目的制作人明确提出，希望能够打造一部女性职场剧。”
    其实她这话是不够“专业”的，因为这个圈里默认的规则就是：追爆款。
    所以出现高度同质化，并不稀奇。
    大家不是不想创新，而是创新如果出了问题、赔了本，谁来担责？
    没人想承担这个责任，所以大家只会去模仿。
    佟璘却说：“你倒是很有眼光，这个项目赵总是投了不少钱。”
    起因是赵碧某次出差，路上想放松一下，看个电视剧，结果都是谈恋爱就算了，还总是为爱放弃一切，放弃工作、放弃生命、放弃自我，看得她简直火大。
    “她对我说，当一个人拥有了力量，她就不会再渴望被爱了。”
    佟璘抬起眼，看向江白鸽：“这就是赵总在这个剧本里想传达的东西……你明白她想要什么对吗，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