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阿胡本意是在三月初开拔,三月中旬堵住白道出口,和苏泽在白道出口拉锯消耗。
可是从鲜于阿胡下令大军集结,等到各部军头领着部众抵达平城外,已经是三月下旬了。
这时候鲜于阿胡已经得到了消息,苏泽的骑兵已经出白道了。
鲜于阿胡此时也有些后悔了,苏泽行军这么快,非是精锐不能做到,他看着自己这些兵马,又打起了据守的想法。
于是鲜于阿胡在城外召集众将议事,之所以选择城外,也是害怕这些部下进城后胡乱抢劫,只能留他们在城外扎营。
鲜于阿胡升起帅帐,众将乱哄哄的聚在一起,对他这个主帅也缺乏应有的尊重。
心中暗暗叹气,还是自己的威望太低了。
自己不是起义首义,也没有太大的战功,之所以被拥立,就是因为姓“鲜于”二字。
甚至鲜于阿胡和鲜于修礼有没有亲属关系都说不清楚。
好歹维持了一下秩序,鲜于阿胡这才说道:
“今日贼将苏泽来势汹汹,他长驰而来,必定军中疲敝,我们不如以平城结寨而守,待其军粮断绝再攻如何?”
这下子众将炸开了锅,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
“渠帅!我们有十万之众,还怕五千苏贼吗?”
这是当年鲜于阿胡还是渠帅时期的老部下,对方都这么反对,鲜于阿胡剩下的话立刻吞了下去。
又有人站出来说道:
“大王!听闻这苏泽甚富,甲胄兵仗齐全,战马都是上等的好马,这送上嘴边的肉怎么能不趁热吃呢!”
众将士纷纷哄笑起来,其实对于鲜于阿胡的军队来说,这次聚兵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这也是鲜于阿胡散布了苏泽士兵武器精良的消息,才让这些军头纷纷带兵赶过来,就是为了能够抢劫战利品。
又有几个将领站出来表示自己不愿意在平城附近修营寨,如果鲜于阿胡不出击,他们就带领自己的部众离开。
帅帐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看着这群乌合之众,鲜于阿胡最后也只能放弃。
他抽出配剑道:
“本王也是试探诸将的!难得诸将求战心切,本王也就放心了,此战胜也!”
“那明日一早,大军向白道开拔,再有言退者,有如此椅!”
说完,鲜于阿胡直接将身边的椅子斩断。
看到他如此做派,众将士反而口呼万胜,没办法,起义军就吃这一套,领袖如果没有个人魅力,是没办法压得住这帮家伙的。
鲜于阿胡已经没有了选择,他让人将苏节装在囚车中,将囚车待在自己大帐边上,向着前线而去。
鲜于阿胡为了羞辱苏节,甚至还让他旁听军议,每次等到军议完毕,还要开口嘲笑苏节。
反正在鲜于阿胡看来,若是自己胜了,那就把苏泽和苏节一起杀了。
如果自己败了,战败身死,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出口气再说!先爽了再说!
只是鲜于阿胡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切的布置,都被苏节报告给了苏泽,鲜于阿胡的大军开拔后,苏泽就对他军队的动态了如指掌。
浩浩荡荡的大军向着白道前进,鲜于阿胡也什么后勤概念,每到一个地方就召集地方的豪族要求纳粮,如果不纳粮就直接派遣士兵去抢。
这一路上走过去,沿途州县都对鲜于阿胡深恶痛绝,很多地方听说鲜于阿胡的军队要来,宁可烧了家业去投靠苏泽,也不愿意留在本地给鲜于阿胡盘剥。
而苏泽这边,出了白道城之后,苏泽就没有继续前进了。
他在白道出口的丰州滩地区驻扎军队,三月份初春的草料已经萌芽,苏泽下令在这里收割牧草,饲养战马,又命令后方送来牲畜宰杀,让军队在这里养精蓄锐。
经过五胡十六国的惨烈摧残,如今到处都是肥沃的土地。
等到了明代的时候,蒙古可汗俺达就在丰州滩筑城,成就了俺达汗的霸业,曾经数次打到京城下,吓得老道皇帝嘉靖不得安生。
可如今这里竟然连放牧的部落都没有,苏泽只觉得非常的浪费。
“等取下恒州,可以在这里筑城,这里可以开辟良田军屯。”
韦孝宽在五原筑城后,也对筑城有了自己的心得体会,他看着丰州滩附近的土地,也觉得这里是非常适合筑城的地方,连忙将这里记录下来。
三月十日,鲜于阿胡的军队终于慢腾腾的来到了丰州滩前。
这一日,风和日丽。
苏泽整顿军队,列阵于地势高西面的坡地上。
身后帅旗飞扬,苏泽位于骑兵队伍中央的位置。
他左右的骑兵都穿着铁甲,初升的太阳照射在铠甲上,发出明晃晃的光芒。鲜于阿胡军中的将领都流下了口水。
和官军的装备相比,他们这些将领大多没有全甲,甚至很多人身上的甲胄都是拼凑的,完全不合身。
再看那苏泽军中的战马,能够稳稳的驮住全甲仗骑兵的战马,一定都是最上等的好马。
战乱时期,武器就是最值钱的硬通货,一匹上等战马比金银珠宝都值钱,这些可都是军中的硬通货。
鲜于阿胡也摆开了阵势,但是他的军队纪律性太差,只能大概分出前后军。
鲜于阿胡自己统领本部兵马的前军,也升起了当年鲜于修礼赐下的帅旗,其他诸将则分散在后军,等鲜于阿胡的号令再上前支援。
没办法,打仗这事,有时候就要自己来,特别是拼命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苏泽非要冒着群臣反对,亲自领兵攻打恒州的原因。
如果是顺风仗,比如当时讨灭秦州的时候,手下当然愿意去,打赢了有军功。
但如果大家都反对的仗,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领军的将领心中不愿意,中层的军官不想卖力,底层的士兵想要回家。
这大军行军途中有一千种理由可以中途打道回府,或者在战场附近摸鱼拖垮后勤回来。
上一次去洛阳,这一次来恒州,都是群臣众将不理解的事情,就只能苏泽亲自来打。
鲜于阿胡也不例外,他号称十万,实际上能战的也就是五万多人,虽然十倍于苏泽,但是山头林立。
想要军队拼命,就要自己先打出口子来,后方的将领看到了机会,就会冲上来抢夺战利品。
如果让非嫡系的军队在前面冲,他们作战意志本来就不强,还会怀疑鲜于阿胡是故意让他们排前阵送死。
万一这些非嫡系被打垮了,反而会引起溃败的连锁反应。
苏泽已经对鲜于阿胡的布置了然于心了,甚至连他麾下哪些将领畏战,哪些将领胆怯都清楚。
苏泽对着全军再次重申军令:
“今日之战,不计斩获,胜,都升勋官一转,绢帛十匹!”
“凡有下马斩首邀功者,斩无赦!”
苏泽这是害怕士兵争抢军功,下马去砍人头,所以才立下这样的军令。
众将士听完反而欢喜,苏泽言出必行,从来不会少了军功赏赐,今日许下如此重赏,士气更加振奋。
“破敌之时,就在今日!冲!”
苏泽将五千骑兵分成了两部分。
四千骑兵为前军,是重甲骑兵。
一千具甲骑兵是后军,是身披三仗的具甲骑兵。
最先冲锋的是前军,苏泽领着后军在坡上预备。
接下来就是鲜于阿胡永生难忘的一幕。
四千重甲骑兵如同猛虎下山,直接就冲进了鲜于阿胡的军中,前锋部队是一触即溃,直接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最可怕的是,在苏泽的帅旗指引下,这支骑兵如同一支追踪箭一样,直接杀向鲜于阿胡所在的中军位置。
鲜于阿胡这下子后悔了,可是他根本没有修建营寨,如今连撤退都没办法。
恒州多是牧场,沿途根本没有关隘,一旦溃败就没有退路,肯定要被骑兵一一追杀猎杀。
鲜于阿胡已经没有后悔药吃了,他连忙派遣亲兵去周围调兵,想要用人堵上被苏泽撕开的缺口。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冲锋的骑兵纷纷掏出绑在马腹上的铁棍,携带了马匹冲刺动能的敲击只要命中就是重伤。
战场之上血肉横飞,鲜于阿胡的嫡系很快被杀破了胆,部分队伍已经开始溃散。
鲜于阿胡也生了畏惧之心,他下令向后方撤退,试图利用距离耗尽苏泽骑兵的锐气。
可他的帅旗向后撤退,原本就支撑不住的前军再也撑不住了,纷纷开始向后逃跑。
苏泽看到战局已定,亲自带领一千具甲骑兵预备队,从山上冲了下来。
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