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僚寨可以守望互助,结寨的地方也都是上山的要道,也难怪南平僚能为祸巴郡数十年。”
说话的是一名老兵,他满头白发,耳朵边上却装饰着羽毛,正是当年入蜀前训练过杨甲的苏毦(【老迈的白毦兵】)。
苏毦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在山地上依然健步如飞,比那些年轻力壮的新兵走得都要快。
在杨甲提升为校尉的时候,他专门向侯景求来了苏毦,负责帮助他训练新兵。
杨甲也看山涧中的寨子,确实如同苏毦所说的,这些寨子易守难攻,确实不好对付。
“最险要的还是这处,南平僚经常在江上放置藤索,在这里劫掠嘉陵江上的船只,以前官府也曾经组织过官兵征讨,但是地势实在是太险要了,追到山中反而被南平僚埋伏击败,从此后南平僚就势大难制了。”
杨甲看着下方的山涧,临近嘉陵江,确实是一个拦路劫道的好地方。
也是靠着这条黄金水道打家劫舍,所以南平僚才成为巴郡诸僚中最强的一支。
“趴下。”
杨甲本能的低下头,只看到前方大树上,跳下来两个身披绿色枝条伪装的僚人战士,他们如同猴子一样迅速攀爬上另外一棵树,灵活的通过树木在山林中攀爬跳跃。
杨甲也是惊出了冷汗,如果不是苏毦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旁,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南平僚的僚人士兵当真是天生的山地战士,如果在这山中和他们作战,还真的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苏毦笑着说道:
“矫捷有余,但是装备太次,比起孟获的藤甲兵还是差了一些。”
杨甲疑惑的看向苏毦,孟获的藤甲兵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就连孟获的部族怕是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怎么听苏毦的口气,他曾经和孟获的藤甲兵作战过。
杨甲摇了摇头,他还是将注意力放在南平僚上。
返程的时候,他虚心向苏毦请教。
“以你的军队,在山上打不过那些僚人。”
杨甲知道苏毦说的是实话。
杨甲自己就是仇池山民,而且巴郡的这种山,还不是仇池那种黄土高原的光秃秃山,山上满是树木,宛如迷宫一样,一进密林就不见天日,根本无法辨认方向。
杨甲携带了郡公府工坊制造的最新指南针,加上苏毦经验丰富,这才没有在山中迷路。
如果是军中那些生长在平原地区的汉人士兵,怕是一上山就晕了。
而且山地作战,也无法穿着重甲,更是很难骑马,这都是不利于北方骑兵的。
苏毦说道:
“还是要用丞相的方法,对于这些山上的猴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困死他们。”
杨甲和苏毦已经很熟悉了,知道他的口癖,凡是苏毦所说的丞相,自然就是蜀汉的那位诸葛丞相了。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执行将军的命令吧。”
杨甲从山上下来,接着就按照侯景颁布的命令,开始在巴郡展开轰轰烈烈的废奴运动。
是的,侯景在蜀中的三板斧,就是废奴,废奴,还是废奴!
僚人本身就有将战败部族变成奴隶的习俗,而随着和汉人接触之后,僚人也有将战败部族卖给汉人当奴隶的贸易存在。
这种奴隶贸易,只对部族的头领有利,普通部族成员一旦战败就会变成奴隶,甚至连没有被俘的妻儿也会被本部族发卖。
而僚人对于奴隶十分的野蛮残忍,甚至还有用奴隶来进行活人祭祀的。
总的来说,大部分僚人甚至愿意在汉人的庄园里劳作到底,也不愿意被卖给敌对部族作为人殉。
简单的说,汉人将奴隶当做生产资料,但是僚人却把奴隶当做牲口。
所以侯景在明白了僚人的奴隶制度后,果断发布了《废奴令》,下令解放了庄园中的各族奴隶,还打击奴隶贸易,严刑峻法惩罚奴隶商人,甚至对于购买奴隶的都要进行惩罚。
比如在杨甲的军队中,就有一些被解放的僚人奴隶,他们不想要继续做奴隶,在战场上甚至要比一些老兵还要勇敢。
杨甲知道自己在山上打不过南平僚,干脆从周边下手,拉拢周围的部族,封锁南平僚商队贸易,其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杨甲向侯景谏言,要在巴郡督造水师,给嘉陵江上的船只护航。
当信送到成都城,这封信正合了侯景的心意,他喊来从汉中派来的造船师苏妙想(【奇思妙想的造船师】),向他询问蜀中造船的进度。
侯景要攻打白帝城,自然要建造舰船。
白帝城的位置,没有水师根本没办法攻击。
而王僧辩也在白帝城造船,南梁本来就擅长造船,如果不能在水上先击败王僧辩,侯景根本别想拿下白帝城。所以在年前,侯景就上书给永乐城的政事堂,负责军事的苏亮迅速协调,将三十多名的造船匠人,由苏妙想带队,在年后赶到了成都。
所谓拍船,就是在船上设置拍竿,高五十尺。
每根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战斗中和敌舰迫近时,可以迅速用辘轳把巨石放下,砸坏敌船。
若一击不中,也可迅速收起再放。
这种拍船,在南梁的舰船序列中早就有出现,但是即使南梁,也只有五十人的拍船,这已经是庞然大物了,有拍杆一门。
而苏妙想提议建造的这种黄龙大拍船,足足有拍杆四根,即使被敌船包围,也可以用拍杆应对四面之敌。
其实原本侯景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建造这种大船可以说是耗资巨大,而且自己没有水师,也没有水上作战的经验。
但是杨甲的报告,让侯景坚定了自己建造黄龙大拍船的想法。
没有水师,可以自己造啊!
没有水兵,可以训练啊!
侯景如今有了妻儿,也知道憋着一股劲儿,水师这东西是不可或缺的,从郡公的志向来看,日后统一北方肯定是南下征讨南梁的。
——武德二年,武泰二年,普通七年,建康。
今年菩萨皇帝萧衍的年过的并不顺利。
新年期间发生了一起大案。
萧衍的好皇弟,也就是在家中府库藏钱亿万,在北伐中因为下雨涨水落荒而逃的临川郡王萧宏,如今又犯事了。
这一次犯的事情,是彻底违反人伦的大案。
萧宏和萧衍的亲女儿永兴公主私通,在事情败露了之后,永兴公主竟然试图谋害萧衍。
如今,永兴公主被抓,萧宏也被囚禁在府中。
得到了消息的朱异,放弃了年节休假,被萧衍紧急召到了宫中。
在进宫的时候,朱异从相熟的黄门那里,知道了这次萧宏和永兴公主案件的全过程。
南朝宋以来,皇室公主大都骄纵放荡、品行不端,永兴公主萧玉姚犹甚。
她是有丈夫的,永兴公主嫁给了萧衍故交殷睿之子,这是一门在萧衍还没当皇帝的时候就定下的亲事。
由于丈夫殷均身材短小,为公主所憎恶,往往不欲相见。
每次被召见,永兴公主都会提前在府邸各墙壁中题满殷均之父殷睿的名讳来羞辱他。
殷均终于不能忍受此等羞辱而告之于萧衍,萧衍亦不满公主的恶行,持犀如意击打公主的背部来教训她,甚至因为用力将如意打碎了。
但永兴公主终不悔改,始终憎恨着丈夫殷均,甚至连惩罚她的老爹萧衍也憎恶上了。
南梁临川王萧宏品行不端,多次被萧衍敲打,又因为萧衍废除铜钱行铁钱,导致他府库所藏的亿万铜钱一夜归零。
皇太子萧统也憎恶他,在萧宏遭遇了巨大损失的时候,还作《钱愚论》来嘲笑这位叔叔。
永兴公主萧玉姚与其私通,因此谋划弑帝篡位,许诺事成之后立她为皇后。
萧衍为新年作三日斋戒,各位公主都参与了这次斋戒。
萧玉姚让两个男仆穿上婢女的衣服混进去动手。
但是两个男仆被宫人看出了问题,加强了萧衍身边的防护。
在斋戒结束后,永兴公主求见萧衍,就在两个男仆准备动手的时候,在一旁埋伏的护卫将公主一行人拿下。
萧衍大骇,但是他没有声张,在宫内杀了两个奴仆,用黑色的车子把永兴公主拉出宫囚禁于城外行宫,又下令将临川郡王萧宏囚禁在府内。
朱异叹息一声,萧衍这一大家子真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等到了大殿内,辩机自然相陪,朱异向辩机使了一个眼色,辩机立刻张嘴不出声的唇语,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朱异。
两人早已经结成了内外一体的政治同盟,知道萧衍的心意后,朱异更有信心了,他求见了萧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