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时间已快到正午,安珞被皇后强留在宫中、用过午膳后,这才出宫、又回到了时仁堂。
刚进后院没多久,安珞便发觉,今日这时仁堂的后院之中、格外喧闹,尤其是受害女子所在的厢房处,即便她此时才不过远远听去,就已经觉得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安珞微微皱眉。
那些受害女子所受之伤,不止在身体、也在心神,本是应该静养。
可今日这般吵嚷喧闹,又哪里和“静”字沾得上半文钱的边儿?
她加快了脚步向厢房处走去,随着她的靠近,厢房中众多的谈论之声、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要我说你这现在都没事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这看病喝药哪个不要钱?不如省下这钱,赶紧领了钱回家去,我养你这么大,难道还伺候不好你?”
“……布告上说,太清观搜出来的银钱都要给你们,那太清观香火旺盛又笼络了那老些大官,这钱定然是不少!府尹大人有没有告诉你们到底是多少?你说啊我问你呢!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是多少银钱?”
“……嗨呀,这下好了,有了这银子,你哥的聘礼这不就有着落了?等家里置个宅子买点地,给你哥说完媳妇,娘就再给你也寻个人家,咱也不挑,就找个山里有孩子的鳏夫你嫁过去,到时候山高路远的,你自己把嘴捂严实了好好过日子,以后当没这档子事就是了!”
听清了那一道道谈论之声的内容,安珞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应是看了京兆府的布告后,前来寻那些女子的家人。
越是靠近厢房,周围之人也就越多,安珞脚步一顿,停在了几处院落之间。
……她是有想过,以银钱为饵引来的这些人,定然不若之前主动寻来的那些人、疼爱自家的姑娘,可她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会是这般只为了银钱,全然不顾半点血脉亲情。
若是如此,即便这些姑娘分得了银钱、也回到了亲人身边……怕也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安珞正思索着,嘈杂之中,重症伤患的厢房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你干什么!?你住手!她还是伤患呐!你别拉她!”
……绿枝的声音!?
这一声惊叫直传出了院落,引得周围众人都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望来。
安珞眸光一凝,忙大步向院内走去,刚跨进院门,就正好见到绿枝拽着一中年妇人的手臂,将其拖出屋外。
而在她们身后厢房内,一女子一动不动地、垂头瘫坐在地上。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谁啊你!我带我女儿回家关你屁事!你放开我!放开!来人呐!官差大老爷啊!杀人了哎!杀人了——”
妇人被绿枝拖出厢房后还在不断挣扎,一边喊叫着一边向绿枝抓去,被绿枝抓住了手臂的手、径直抠向绿枝抓着她的手背,另一只未被控制的手、则挥舞着抓向绿枝头脸。
看着妇人挥过来的指甲,绿枝忙下意识向后仰去,手上却依旧不肯放开。
也好在绿枝躲避得及时,这面上倒是只有下巴处被挠出了一道红痕,可扯着那妇人的手却是遭了殃,顿时就多出了几个血涡。
绿枝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自家小姐回来都没有发现。
眼见那妇人抠在她手背上的手指还在继续用力,那指甲在她手背上陷得更深。
绿枝心中一横、正准备咬牙强忍下来,却发现一只骨节分明、五指纤长的素手从旁边伸来,覆在了那妇人的手上。
也没见那只素手有多少动作,它甚至似乎都没有用力,只五指微收的同时,向外一扭、一翻——
“啊!!!”
下一瞬,伴随着妇人凄厉的尖叫,绿枝只觉手背上一轻,痛感顿减。
“小姐!”她这才注意到身边回来的安珞。
“嗯。”
安珞轻应了一声,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绿枝松手。
得了安珞示意,绿枝这次毫不犹豫就放开了手,那妇人一被放开,顿时后退了两步远离主仆二人,将自己骤然疼痛后、无法再动弹的手捂在怀中哀嚎。
“你、你又是谁?这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看着!你难道就要行凶杀人了吗你!”妇人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指着安珞叫嚷,接着又继续装模作样地哀嚎。
“行凶?”
安珞嗤笑一声微微挑眉,淡淡看了她一眼。
“上一个在这儿嚷嚷着我对他行凶的,最后没了一只右手、左手五指、一口烂牙和两片嘴唇……怎么,你也想学学他吗?”
妇人听到安珞这描述,顿时吓了一跳,连哀叫声都戛然停了一停。
她愣怔地看了安珞几息,见安珞虽然身形如男子般修长,气质不俗,可穿的也还是锦缎罗裙,看着就是个寻常的小姐,顿时心生狐疑,怀疑安珞不过是编出了这话来吓她的。
她眼睛一转,便继续拉长了腔调、摔打哀嚎起来。
“哎呦喂——没天理了呦!我闺女被那帮子妖道抓去祸害了还不成!现在还要扣着她、不让她回家!老天爷哎,你可开开眼吧——怎么不咔嚓降个雷劈死那些坏人呦——哎呀!”
哼,小丫头片子,就这么个小家雀,还想蒙她这个老家贼呐?也好,她这手也不能白伤,看这丫头穿金戴银也是个有钱的,倒正好,再多给她儿子的聘礼里添对金钗!
“……?”安珞。
安珞微微蹙眉看着那妇人发疯,少见的有些无措。
这后宅里的女人,纵是再闹也还顾着几分脸面,这般哭天喊地的撒泼伎俩……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只是这妇人毕竟不是刁猴那种极恶之徒,若用对待刁猴的手段来惩治这妇人,就有些太过……但这妇人又哭又嚎地也实在让她心烦。
安珞这样想着,便准备吓她一吓,手习惯性地向腰间摸去,然而却是摸了一空。
她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因不方便携兵器进宫,因此换下了藏有软剑的腰带。
注意到安珞摸向腰间的手,那妇人却以为是自己的算计奏了效,只当安珞这是怕她再闹,准备掏银子出来息事宁人。
她顿时憋足一口中气,吵嚷得更加卖力,这哭嚎之声直传出了院外,引得周围另外几处厢房中的女子家人们,也纷纷围到院门外看起了热闹。
安珞眉头皱得更紧,目光扫向周围,正准备随便找些什么来替代一下不在身边的软剑,却忽然听到、京兆府的官差们也已到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