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文益听到叱罗那这般挑衅却也不气,反而又因为叱罗那这般态度,更属意了安珞几分。
自古轻敌便是大忌,这叱罗那不知安家这丫头一手射术出神入化,这轻敌之下,安珞倒又更多了些胜算。
他的目光从叱罗那身上移开、转向安珞,却在下一瞬——正撞上一双炯炯的狐眸。
闵文益一怔。
自从几十年前他登基、成为皇帝之后,就很少再有人敢这般和他对视。
除了叱罗那这种别国之人,还可能会带着敌意对他投来挑衅的目光,剩下的即便是他的皇后、儿子、徐老太师那种德高望重的老臣、亦或是老安这种同他一起长大的臣子!
……也都要避讳着直视圣颜。
他知道老安家的这丫头、也并非是个不懂礼数的,而她今日这般逾越之举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这姑娘面纱之上露出的那一双眸中、如火焰般燃烧着的东西,清清楚楚地告诉着闵文益一点——
她在请战!
闵文益顿了顿,望着安珞幅度极小地微颔了颔首。
安珞眸光更亮,瞬间便心领神会——
“三皇子说笑了,我天佑人才济济、又怎会无人?况我们陛下心怀宽广、不拘一格,天佑之人才可不仅仅只有儿郎,我是女子、又有何妨?”
安珞转向叱罗那、平声质问道。
她的声音平静,与在说一件天经地义、本该如此之事,一模一样。
听到安珞这话,叱罗那却是有些意外了,他重又转向安珞,却只是目光从上到下更快地扫视了她一眼,面上讥讽之色更重。
“怎么,你这女人还真以为天佑陛下、会选你来与我较量一番?”
叱罗那大声讥诮道,就好像要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讲给众人。
“我、以、为。”安珞一字一顿道,“我会胜过你,将你的神鹰弓、赢、回、来。”
她依旧平静的声音响彻大殿,那毋庸置疑的语气,就仿若只是在念着史书上的一行字一般。
大殿之中蓦然一静,无人能想到,安珞如此平静地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这般张狂而大胆!
而随着安珞声音的响起,叱罗那面上的讥嘲之意也为之一凝、眼中不自觉浮现出几分阴霾。
他极其少见地、竟隐隐直觉出了几分不安。
他生长在草原、自小便与狼群搏杀,天然便有一种对危险的直觉。
从小到大,这种直觉从未出错,但也从未出现于眼下这般情况——因为一个女子出现!
……错觉吗?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一句愚蠢到极点的话,而有所不安?
“好了!”
闵文益恰在此时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峙,也为这争色的人选最终拍了板。
“那边由你去吧!安小姐。”他说着,扫了一眼另一边的安平岳,“若能赢了三皇子,那这神鹰弓朕就赏赐与你!你可不要让朕失望了。”
若这丫头能赢了,赏给她,不就等同于是赏给老安?
即便是老安射术只算佼佼、并非钻研箭术之人,用着有些浪费。
但以安平岳那爱兵爱武更爱才的公正性子,也定能在军中,给这神鹰弓找到最合适的主人。
闵文益这边算盘打了个圆满,殿上众人却是因为他这话又惊了一遍。
除了少数熟识安珞之人外,可是任谁都没想到,圣上竟真会选了这安大小姐、做这一场争色的人选!
就连叱罗那,都不禁收了自进殿以来挑衅的张狂神情,看向闵文益的目光中满是愕然。
……这天佑老儿这终于是疯了?还是觉得选个女子输给他、便没那么丢脸?
纵然叱罗那因着直觉于心底中升起了几丝不安,但面对着身边的安珞,他哪怕是在心底、也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
自己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才刚及笄的女人!
感受到了威胁!
而此时的天佑众人、却大多是面面相觑,望着身边之人的面上神色、全是同自己一样的有口难言。
虽然圣上的决定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毕竟是圣上说出的决定,可不像安珞自荐那般、容得他们再行议论。
因此即便是心中不解、不满、不愿,但这一次却无人再敢出言。
也就只有安珀一人,在险些欢呼出声的前一瞬、被一旁眼疾手快的裴姝语给捂住了嘴。
不然怕她也要跟着她大姐姐、出名这一回。
于是,在这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闵文益再次开口。
他说道:“安小姐,这争色的规则、你可知晓?”
这丫头长在边关,有关北辰的习俗,应该多少有些了解。
安珞拱手应道:“回避陛下,臣女知晓!”
“嗯。”闵文益点点头,“那这同组的投石击鼓之人,你欲选何人呢?”
这争色虽然主要比拼的是箭术,可既然是两人一组,这击鼓之人的好坏,自然也会有所区别。
击鼓,首先自然是投掷要有准头,这沾了染料的石子得扔中堂鼓才行,并且还要考虑击中的位置,在方便己方易中的同时、也要尽量掷在对方不容易射中的角度才行。
争色之时,双方的区别只在箭上,却没有掷中的颜色只有己方能射的规矩。
这就需要投掷之人与射箭之人的配合,掷与射保持在同样的速度,这样才能确保己方掷中的颜色、最大可能被己方射中,而非被对方抢夺。
鼓声之中自然是无法与语言交流的,两人又是一个在场外、一个在场内,北辰那边并非第一次争色,自然会有简易的沟通暗号,可天佑这边……能靠的也就只有安珞、与这投石之人的默契了。
……这丫头又会选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