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安珞再次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担忧和心慌尽数压下,在几息之间、迅速做出了决断——
“……我这就回府去确认此事,若这消息是真,想来尤大人已经带人在我侯府调查。”
安珞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她说着抬眸看向闵景迟,晦暗不明的目光冷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还请五殿下留在宫中,帮我拖住叱罗那,至少……至少在宫禁之前!”
她今早是亲眼看着叱罗那离开客栈、来往宫中,若按照那传言出现的时间来推断,安珀失踪时叱罗那应该已经在宫中才对。
也就是说,按照她眼下的推断,叱罗那没有时间亲自去掳走安珀,安珀失踪一事应是北辰使团以外的人手——也就是京中剩下的北辰细作所为。
但就算叱罗那没有亲自出手,此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定然是来自他的授意,那些细作既是听从叱罗那的命令,就总有些情况要请示叱罗那、不能决定果断。
虽然她或许也可以选择放任叱罗那与那些细作联系,趁着他们联系的机会顺藤摸瓜,揪出那些细作并找到安珀。
可安珀如今的失踪就已经意味着,她与闵景迟在看守的过程中未能及时发现两方的联络……她不敢再冒这个险。
为今之计,也只有将叱罗那尽可能久地先困在宫中,她趁着天黑前的这四个时辰去追查安珀的下落,才最安全!
听到安珞的请求,闵景迟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郑重允诺道:“我明白,你放心去吧,我保证在酉时正刻前,叱罗那绝不会走出宫门!待到他出宫时,我也会随他一同回去客栈,看住客栈那边!”
“安珞深谢殿下,那便一切拜托了!”
闵景迟的话安珞自然放心,她拱手深深作了一揖。
拜托过闵景迟看住叱罗那这边后,安珞便急急出了宫,与还在宫门处等候她的官差一同赶回侯府。
方一回到侯府,安珞便见到了早在府门处等她多时的紫菀。
一主一仆简单说了两句如今的状况,安珞便迅速交代紫菀一事,甚至未在府门处下马,干脆直接在府中纵马、赶往了绮绣苑。
一直到了绮绣苑外见到急迎上来的素荷,安珞这才翻身下马,却见院外已经围了许多京兆府的官差,而院内更是早已乱做了一团——
“邹太夫人、安二老爷,我已经说过几次,你们这是在妨碍京兆府办案!事关重大,眼下已非是你一家之事,还请速速让开!”
尤文骥冷眼瞪着着挡在门前的一对母子,往日温和的声音中、此时已尽是怒意隐忍。
他早先便知晓安珞和闵景迟今日要进宫的事,是以得知街上的传言后,便立刻派了一名官差去宫门外传信,自己则带人、先赶到了侯府来。
靠着与安珞熟识的关系、又有他这京兆尹的身份,他们进府时倒是没费什么事儿。
只是安老将军今日正好出了城去巡营、并不在府内,他们前来的消息便被上报给了邹太夫人,却不想竟因此引来了事端!
因着安珀失踪的消息来源于街上传言,是以京兆府得到消息的速度、竟是比安远侯府的众人更快。
这事儿虽听起来离谱,可又确实是在他们到了侯府后,安珀为“清和道”掳走之事、方才被侯府众人发觉。
而他们也是刚赶到绮绣苑外、还未来得及进院,得了消息的邹太夫人和安二老爷——也就是安珀的生父安平桧,以及二夫人孙氏、二小姐安翡便匆匆赶来。
这些人一来便直接拦住了他们、不许京兆府的人进院调查,并一口咬定安珀被掳失踪之事乃是谣传,坚称安珀此时正在屋内养病,又以事关姑娘闺誉为由、拒绝官差进入院内查验。
尤文骥以前倒也隐约听说过一些安珀的情况,知道安珀乃是妾室所生、不得家中宠爱,便也猜到邹太夫人和安平岳几人,是担忧安珀被掳之事影响家中声誉,还妄想能将此事压下、干脆就死不承认。
他便又想直接找安珀生母、让她出面先承认安珀不在屋内,邹太夫人几人自然就没有了阻拦他们调查的借口。
谁知他们虽强闯着进了院子、见到了安珞的生母,但那妾室一听说此事,竟是直接就惊吓过度、瘫软晕厥,一句话都没交代出来、就被邹太夫人指使着下人将她和绮绣苑的几个丫鬟一同送进了屋内。
再然后便是邹太夫人与安平桧直接堵在门前,京兆府碍于他们的身份也不敢真地强来,双方一直纠缠到现在。
即便听到了尤文骥这样一番话,那正坐在门前的邹太夫人,却依旧仿佛对尤文骥的怒火浑然未觉。
她瞟了尤文骥一眼,接过身边婆子递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笑言。
“哎呦我的天老爷,大人还真是好大的官威。不过啊,京兆尹又怎样?京兆府又如何?这里可是侯爵府邸!谁给你们的权利强闯官宅!?”
邹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尤文骥,老夫人的架子倒是端得很稳。
“大人可别忘了,再怎么说,老身的夫君生前可是侯爷!你今日若敢动老身一下,明日老身就去御前敲登闻鼓!让满京勋贵都知你欺压侯爵遗孀!京兆尹大可试试看!”
安珀那个贱丫头,平日里总与安珞那妖女混在一起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闹到了全京人的面前!简直丢尽了家中的脸!
她儿子可总有一天会将爵位从安平岳手里抢过来、也总有一天要出仕做官,家里安翡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无论是为着她儿子日后做官的官声、还是为着孙女的闺誉,此事都决不能认!
至于安珀那贱丫头,死就死吧,左右京中没几个认识她的,只要他们侯府稳住了不回应这事儿,那消息传一阵也就被淡忘了,也自然不会怎么影响她的儿子和她嫡亲的孙女儿。
好在安珞那妖女也是个不安分的、近来都少在家中,今日没搅合进这事中来,眼下还是得赶紧趁着那妖女回来前,快些将这些官差赶出门去、才算是保险。
邹氏这样想着,便向身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安平桧见状顿时会意,也上前一步开口驱赶。
“咳!”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母亲这话说得极是!小女正在房内养病,什么失踪被掳那都是无稽之谈!尤大人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否则就算不用母亲出面,我也要送信给我那众多至交好友,请他们人人参你一本!”
安平桧素来喜欢结交攀附那些勋贵高官,只是平日里这些结交无处彰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这一番话直说得他神清气爽,连女儿被掳坏了他名声的心烦都去了八分……
——“那你大可试试!你的信送不送得出我安远侯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