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汀城的上空,雷鸣停熄,暴雨仍降。
黑河的水位不断上涨,湾港内的工人们冒着大雨,麻利的将堆积在河岸边的货物往地势较高的仓库中搬运。
裹上两层防水油布的货箱虽不惧雨淋,却禁不起水泡,这大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黑河的水位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蔓延到了港岸上来。
今夜港口的工人注定要忙活一宿,不过大家都干的十分卖力气,没有人抱怨。
因为港口的主管承诺了,今夜凡是留在港口干活的工人,这个月的薪水中都额外多出足足五枚银币的极恶天气作业补贴金。
“给,多吃点!”
侧仓房内一个临时支起来的锅灶旁,一位身形瘦削的持勺妇女趁没人注意,偷偷给刚抽出空来吃饭的丈夫碗中多盛了两块肉。
“嘿嘿,主管人真好,夜餐竟然还给加了肉。”
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脱下雨衣,从妻子手中接过餐盘,憨厚的笑道。
“让你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也不知道女儿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
瘦削的妇人眉眼间流露出愁容来,丈夫却是不以为意道:“特蕾莎早就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听到丈夫的话,妻子点了点头,刚想再给丈夫多盛些炖的软烂的土豆胡萝卜,可丈夫狼吞虎咽将盘中吃食咽下后,披起雨衣,转身又投入到这场自己的战斗中去了。
......
没有了雷光,劳工区的街面就真的陷进了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中,中年男子将手伸进怀中,手指摩挲着放在怀里的小巧礼盒,心里想着如何才能不留痕迹的将礼物送给屋内的女孩。
突然,一道不怎么明亮但却温暖柔和的光芒照在了他的脸上,那扇虽显陈旧,但被擦拭的锃亮的铁皮门被打开了。
“要不要进来避避雨?我准备了些热茶,可以驱寒。”
女孩站在光里,向道路对面的中年男人招手。
只是那么一瞬间,那么一句话,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愫疯狂的侵占中年男人的内心。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逝世多年的爱妻,在温暖的家中向自己招手。
一切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一般。
今天是妻子的忌日,男人不想打搅这位和自己妻子长相有七八分相似,性格更是一模一样的女孩,那平淡宁静的生活。
他只是想在这里静静地待会,只是想找个方法,让女孩留下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知不知道是自己送的都无所谓,只要女孩能留下就好。
“进来吧。这么大的雨,一直淋着会生病的!”
见中年男人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特蕾莎隔着雨幕喊道。
这个女孩果然,和自己的妻子一样,是那么善良,善良到让人不禁担忧她的安危。
以后是不是需要派几个护卫潜藏在她家附近,保护她的安全更稳妥一些?可是那样会不会又影响到女孩原本的生活?
一些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中年男人现在没有思绪去想这些。
他的心中,似是有一团熄灭了多年的青春之火,被女孩家中那温暖的烛光所点燃。
八年前,他的妻子因病去世。
七年前,他在黑河的沙滩边,见到了这位和自己妻子神似的女孩,特蕾莎。
那时的特蕾莎只有十一岁,可眉眼之间,一颦一笑的神态,和他妻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那时的他内心十分复杂。
悲喜交加,爱恐纠缠,心情激荡却又害怕,害怕自己会依仗着财富与权利,去伤害对方,毁了女孩本该拥有的人生。
男人将自己的欲望压缩到了极致,或许真正的爱不一定非要占有,只要能时不时的看到对方,看对方过得幸福,自己可能也就心满意足了。
在吹汀城这座商贸之都,从商多年的男人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驾驭财富的能力,得之过易的财富会扭曲一个人的三观与性格。
因此富有的男人没有选择直截了当的给予女孩财富,而是在这七年里,一直于暗处偷偷的给女孩提供一些细微的帮助。
力求在自己最小的影响程度下,去帮助女孩拥有更美好的生活。
可是,自己今生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了吗?
女孩已然成年了,或许自己也没那么老...或许...
沉稳了多年的中年男人,心中情愫激荡翻涌了起来。
男人在特蕾莎面前,仿佛被地下城中的噬魂魔物控制心神了般,痴痴的看着光芒里的女孩。
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走进她的家中。
“哈喽,尾随的痴汉大叔。”
屋内,秦商坐在烛台边,端着杯热茶品了一口,抬眼打量了下进门的中年男子。
败絮其外,其中金玉?
破旧的外套内,是一件高档的真丝常服。
看来就是冲着特蕾莎这姑娘来的,不是冲着自己那两百枚金币而来。
中年男人石化在了门口,他有想过女孩的父母在家,叫自己进来只是把自己当做流浪汉,可怜自己。
却万万没想到,屋里还有一位样貌不凡的年轻男人在。
万千激荡起伏的情愫,在看到秦商的一瞬间,如同死掉了一般,在心海之中急速下沉。
刚刚女孩平静了羞耻心态后,从房间出来红着脸给秦商包扎了伤口。
秦商表示要出去帮女孩把那中年男子打发走,特蕾莎却主动请缨将门外那迟迟不愿离开的男人引进屋内,再让秦商处理。
毕竟受了伤包扎完伤口的秦商若是再淋雨,很容易生病的。
于是便有了刚才中年男人眼中的那一幕。
砰
门被关上。
特蕾莎小跑着躲到了秦商的身后。
虽是主动请缨,但女孩心里还是蛮慌的。
对方不是要劫财,就是想劫色。
不管劫什么,自己都离他远些为好。
“坐吧坐吧痴汉大叔,来聊聊,大晚上又是雨天的,尾随人家一路,又爬别姑娘家窗口,想干嘛呀?”
秦商泰然自若,对付一个没什么灵力修为的中年变态,即使是受伤的自己,也是手拿把掐的。
“若是没法给在下一个满意的答复,阁下今天恐怕是要横着出这扇门喽!”
中年男子僵硬的走到桌旁坐下,目光死死的凝视着秦商。
对方的威胁他是丝毫没有在意,特蕾莎小跑着躲到这个青年身后,他差点咬碎了牙齿。
“你是特蕾莎什么人?”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秦商的问题,反而质问对方来。
“咦?”
秦商与特蕾莎同步诧异,对方竟然知道特蕾莎(自己)的名字,莫不真是什么远房亲戚?
还是说现在采花贼都先做好背调?查清楚姓甚名谁后才来摘花?
不过话说,自己是特蕾莎什么人呀?
秦商摸了摸脑袋,有些为难。
男人?
小姑娘清清白白的,自己可不幸瞎说八道,毁人清誉。
朋友?
好像还没到那种程度吧,自己也是刚知道姑娘的姓名,不对,姓还不知道呢,只知道一个名字。
“呃...”
“你到底是她的什么人!”
中年男子见秦商竟然犹犹豫豫,一副为难的样子,心中不免生出怒火,质问之时竟有种威严之感。
自己爱而不敢得之人,对方竟然拖拖拉拉不愿承认。
“客人!”
秦商脱口而出。
听到对方的回答,中年男人一愣,余光扫到了桌上放着的几枚金币,随即心神炸裂。
彭!
那中年男人暴起,竟以凡人之身一掌拍断了木桌。
“小子!你!!怎么敢!!!”
怒发冲冠,青筋暴起,中年男人的眼神似是要将眼前的秦商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