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源滔滔不绝地说着,陈小曼听着,心里黯然。
她理解他的这种感受,自己从小在家里,何尝不是也这样,她妈妈就是李孟源说的,自认为是家里唯一的标准,但她的标准,就是没有标准。
比李孟源更惨的是,她妈妈不是要拿到主导权,要控制她,根本就是嫌弃,各种的不顺眼。她指责陈小曼的林林总总,后面的潜台词都是,你是垃圾,是废物,你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垃圾,是废物。
废物在一个家里,还能想有什么地位。
“你们会经常吵架吗?”陈小曼问。
“吵架?我都不知道我们那算不算是吵架,反正每天都会不愉快,但吵架,好像说不上。钱维甄那个人,总是居高临下的,她连吵架,都觉得不屑于和你吵,吵架的话,不是要有甲方乙方,双方在一个平面上,才会吵起来,你说对吗?”
陈小曼点点头,觉得这话对,她问:“那你们的日常是怎么样的?”
“哈,怎么样?就是这样,她会知道你的痛点在哪里,戳你一下,往你的痛点狠狠地戳,一戳要命,激怒你,让你暴跳如雷,你暴跳如雷了,她看着,当没事一样。我要是做了什么事,她会说,李孟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就像个人渣。
“我一听,肯定气啊,什么,什么我就人渣了,就在那里反击,开始骂,我一开始骂,她就不理我了,坐在那里,看电视就津津有味地看电视,捧着一本书照样看得入迷,好像这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像你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能怎么办?一个人疯狗一样,真的,这种时候,我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疯狗,我在那里狂吠一阵,无可奈何,就像是你拳拳打出去,都打在了空气里,没有反击的,我一句句骂着,她还是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让我自己都觉得羞愧起来,觉得自己这样,真的无聊,真的是在自找没趣。人家连理都不理你,吵都懒得和你吵,你还在叫什么?等到我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好像一直在边上静静地等待着,这个时候,又一句话戳过来,‘说了那么多,你就不是人渣了?笑话!’
“我真的暴跳如雷,想揍她,结果拳头还没有握起来,她看着你冷笑着,‘怎么,还想打人,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只剩下打女人这点本事了?说你是人渣,你还不服。看看,你这是不是人渣行为?’
“我那个气啊,但我除了气,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出手吧?她好像把我捏得死死的,我的七寸都被她捏牢了。每天都是这样,家里那个氛围,可想而知,但她好像无所谓,好像是习惯了,乐此不疲。
“到了后来,我真的是,早上眼睛一睁开,就想逃出家,晚上回去的时候,走到电梯口,哪怕知道她今天在单位加班,这个时候不在家,我的心也都会一下子沉重起来。”
“就因为这个,你们离婚了?”陈小曼问。
“就因为这个?哼,这只是皮毛,事情还多着呢,我们结婚之前,我就有一家公司,是做市政工程的,结果,她那个时候,还没到四方集团,还在四方下面的市政工程公司,都还不算是什么领导,只是一个科长,她就要我把公司关了,说是什么瓜田里下。
“我和她说,你当你的科长,我做我的工程,我又不从你那里拿项目,你也还没这个权利,有什么搭界?再说我做这个,又不是现在才做,你还没到市政公司,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就开始做了,现在因为你到了市政公司,我就要把公司关了,有这个道理吗?
“她说,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只要你公司的项目,和我们公司搭一点边,就是不行,你的哪个项目,不是我们这里出去的?我受不了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没出息,受得了别人说你是靠老婆的?
“放屁,我骂道,谁说我是靠老婆的,我哪个项目,是要靠你的?我总不能因为别人的胡说八道,就把公司给关了。她说,客观上你确实没有靠我,但你挡不住人家主观会这么认为,这么议论。
“她最后给我下通牒,要是我还想要这个家的话,就把公司关了,不然的话,公司留着也行,她和童童,我肯定是留不住的,我们必须离婚。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能怎么办,童童那个时候,才五个月,我只能把公司关了,到这里,我朋友的公司来上班了。
“公司没有了,可结果,家也一样没有保住,最后还是离了婚,不离过不下去啊,我一回到家,就感觉神经衰弱,脑子里嗡嗡嗡嗡响着,人家都说自然睡自然醒,是人最幸福的事情,我是每天都皱紧眉头睡着,皱紧眉头醒来的,每天都会想着,我大概活不长了,真的。”
“离婚之后呢?”陈小曼问。
“去民政局办手续的那天,我就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放在车上,那天去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是一辆车去的,我开车,在民政局办完手续后,还是我送她回去的,到了楼下,她问我要大门的钥匙,我给她了。
“她收下之后和我说,李孟源,从今天开始,你把这里和童童,都忘掉吧,这已经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她说完这话,下车走了,我坐在车里,实在忍不住,那天我坐在车里大哭了一场。”
“是在东园小区那里?”
“不是,是朝晖的老房子,后来她卖掉了,东园小区是她后来买的,从老房子搬走之后,我和他们就更没有联系了,要不是那天晚上接到你们的电话,我连他们住在几幢几号都不知道。”
陈小曼想起来了,问:“对了,李总,钱董的妹妹钱维嘉,你了解吗?”
“钱维嘉?那就是一个神经病!”李孟源脱口骂道。
陈小曼愣了一下,她昨天下午才和钱维嘉见过面,虽然听钱维嘉说起她自杀的时候,感觉有些神经质,但就她那个人,好像怎么也和神经病搭不上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