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不算长,他很快就来到了底部的位置。
可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他只是隐约闻见了一股腥臭味。
味道不浓,而且时有时无,以至于他一开始以为这里只是某处地下水而已。
随着他的深入,耳朵听到的声音似乎也证明了他自己的猜测。
他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这声音非常轻,如果是在外面恐怕就算是深夜都听不到。
可现在是在地下,这里除了他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就只有流水的声音了。
寂静的可怕的环境反过来放大了任何一丁点轻微的声响。
道一屏住呼吸,他想要确定水流的方向,好让自己下了台阶之后不会踩到里面。
他判断的位置是距离自己大概有十个身位的地方,从这一点也不难猜出这片地下空间似乎很大。
只是因为太黑了,他觉得再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还是会有危险。
对于未知的,漆黑的东西,他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他停下脚步,直到此时,他才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太过鲁莽。
他觉得后背发凉,阴风阵阵,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可他不敢回头,他怕回头正好看到对方,对方会伤害他。
可他也不敢继续走下去了,因为未知。
他僵住了,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就在他犹豫不前的时候,一团火苗突然在他头顶炸响。
道一吓了一跳,在这样一个寂静无声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了响声,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会被吓死的。
更何况是道一。
他的身体失去平衡,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在落下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团团的火苗成一条线的形状蔓延出去。
当他摔在地面上的时候,整个地下世界都被火苗点亮了。
这些不断跳动的火苗就像是活的似的,跳动着,发出脆响声。
道一一时间都有点看呆了,可随即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摔下了楼梯。
他立刻从地上惊吓的跳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自己站着发呆的地方其实距离地面已经很近了。
他实际上连摔伤都没有。
他暗道自己还是那么胆小,但是眼睛却被周围从未见过的景象所吸引。
这是一片被红砖堆砌而成的奇怪空间,甚至是地面都是暗红色的。
刚才的楼梯紧贴着墙壁自不必说,他仰头看向来时的地方,已经看不到出口的所在了。
至于河流,他转身看过去。
果然,自顾自流淌的河流就在那个他判断的地方。
他走过去,想要看看那是一条怎样的河流。
却惊喜的发现,这条河非常清澈,里面甚至还有零星的小鱼在游。
这些小鱼都有着雪白而修长的身体,可能是因为常年累月地生活在地下世界里,它们的这种雪白透着一股子病态。
同时,它们的眼睛也不见了。
每一条小鱼都是如此。
它们没有眼睛,在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类似囊的东西。
囊包虽然很小,但是却鼓鼓的,里面难道是鱼籽?
道一觉得有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鱼。
不过估计也不好吃吧,因为太小了,这种鱼连塞牙缝都觉得多余。
他蹲着看了一会儿,便也就起身了。
他朝河流的两头看去,他在寻找方向。
他不打算就此离开,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如果就这么退却了,实在可惜。
他不知道密道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打算在未来还要费力去掀开竹林阁的砖瓦寻找密道。
他打算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将整条密道都研究明白。
这里没有危险,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活着的,只有那零星几条的小鱼。
他大可以随便晃荡,这里他说了算。
如果能遇到个什么隐士高人,或是某个死掉了的前辈留下的武学秘籍,那道一岂不是要时来运转,飞黄腾达了?
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机遇。
道一提醒自己不能再胆怯下去了,他必须搏一把。
所以他选了个水流来时的方向,因为感觉源头应该会更好一点。
他这样逆着河流走着,越走越觉得奇怪,好像走不到头似的。
这样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吧,道一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一直在打量周围,唯一能确定他不是在原地踏步的一点是,那个让自己来到这里的台阶不见了。
所以他一定是在往前走的,且没有再回到原地的。
对吧。
他的心里在打鼓,但是他还是坚持往前走。
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响声。
是人的声音?
他急忙向前边跑去,不管对方是谁,他都想要见一见。
因为他一个人待了太久的时间了,他现在急需见到一个人,说说话才行。
出现在他眼前的人,穿着素色的道袍,头发花白且凌乱,他甚至还看到了道袍和头发上沾染的鲜血。
道一脚步放慢,他并没有停下来,因为此人他认识,他只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怎么?”道一的声音在发颤,他觉得身体很冷,那种彻骨的寒冷。
对方显然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别人,他扭过头来,看到了道一的脸。
道一同时也看到了他的脸。
他总算是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他认识的人。
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知道这个密道?
太多的问题,他想要亲自询问。
但是他却也看到了对方染血的手。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面上。
道一停下脚步了。
道一看到,在他的身后,是一张桌子和一面满是符箓的墙。
符箓笔画潦草,是道一从未见过的。
这一大片的符箓像是某种阵法,既是一种召唤,又是一种镇压。
道一不懂,他对符箓的了解知之甚少。
他只是能感觉到某种诡异的感觉。
那是不同于知识和理性层面的感觉。
是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同身受的感觉。
畏惧、惶恐、颤抖、疯狂、毁灭。
种种情绪突然像是倾盆大雨似的浇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一刻,道一的心神瞬间崩溃。
他突然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开始变得扭曲,无数令人作呕的,盘根错节的类似某种植物根部的东西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诡异的根包裹了他的脸,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膨胀,属于人的特征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庞然大物。
“呜咯嗦,呜噜呜咯……”奇怪的,令人迷惑不解的声音从他的嘴巴里发出。
道一吓得连连后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胆怯和懦弱,让他整个人失去平衡,栽倒在了地上。
那庞然大物继续增长着,不知疲倦的膨胀着,那胡乱的语言在道一的耳畔蔓延。
“玄君,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