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月黑风高
作者:一吃就胖   汉阙三国梦最新章节     
    七月初四,卓膺的人发现了曹军的运输部队,足有牛车百辆。运载的主要是重型攻城器械,还有少量的粮食。一支三百人的护卫部队负责安保,领军的将领姓郝名昭,太原人,是太原郡新近选送的军官。
    郝昭也是运气不佳,第一次执行重要任务就遇上了劫匪。魏延的手段干脆果决,占住两侧高地,先以硬弩射杀领头的役牛,趁敌军阻滞之际,两侧高地同时放箭,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
    此次配装了十支军械司新制的复合弩,可拆卸、易携带、射程远、威力大。十弩齐发,那老牛如何受得了?哞的一声翻倒过去,把车连同车上的货物一起掀翻在地。
    曹军还没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几部车子也遭到了攻击,翻倒的车辆阻塞住道路,队伍顿时乱成一团。
    郝昭做梦也想不到在自家腹地运个货居然也会中埋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大喊有蟊贼,喝令部队结阵应战。
    其实不用下令,那负责押运的士卒已本能地取出盾牌凑在一起,勉强形成一道屏障。
    民夫们在盾牌的掩护下先行撤退,对此攻防双方都没意见。老百姓不应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这是一条底线。即便现实中常常被突破,但底线依然是底线!无论是谁,胆敢越过这条线,那都应当被称作畜生抓去砍头。
    人可以彻,车辆却撤不了。那上面载着的与其说是物资,倒不如说是郝昭的前途。
    郝昭当然不肯轻易放弃。他抱着一丝侥幸指挥手下苦苦支撑,希望等对方箭放得差不多时予以反击。
    惊喜随后就到!
    箭雨过后,还有投石!
    这当然也是军械司的杰作。这种便携式的投石器是在黄月英的图纸上进一步改进而来,机身设置了标尺,命中率大大提高。但仅能发射拳头大小的石块,用于攻坚威力不足,打单兵却是足够了。
    曹军被彻底打懵。又是箭射又是石砸,挨了半天揍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郝昭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遂命自己的小队长带人全力攻克左侧高地,占领制高点挽回败局。
    想法是好的,可惜现实很残酷。
    不等曹军强攻,山上的敌人已攻了下来。抬眼望去,密密麻麻地全都是人,估摸着是自己的好几倍。运输队这些家伙本也不是主力,平日里运个货押个车,几时见过这搏命的气势?让人远攻一阵已经泄了气,再等到山上的下来,看清楚那一张张狰狞恐怖的面孔,哪还有丝毫战意?
    眼看部下丢了兵器四散溃逃,郝昭连声吓阻,却收效甚微。溃军之所以被称为溃军,绝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治好的。郝昭急眼了,开始拔刀砍人,可这非但不能阻止溃退,反让手下离得更远、跑得更快。
    整个过程也就是一眨眼,魏延可不会给郝昭思想动员的时间。看看大势已去,郝昭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几个意志坚定的亲随向西逃窜,跑回随县再想办法。
    魏延的进攻完全做到了稳准狠。但他却没时间得意,迅速打扫完战场、补充过给养,便将那一地的物资连同车辆一起点了,率领部队迅速转移。
    ——
    随县县令姓胡名质、字文德,安定胡氏之后。父亲名叫胡敏,举家迁居寿春,在淮泗一带颇有名气。
    胡质性格深沉、好思索,与蒋济为友。蒋济出使许都面见曹操,操问起胡敏后人,蒋济曰有子名质,规模大略不及于父,至于精良综事过之。意思是说胡质在大的格局和战略规划上不如他爹,但在处理繁杂精细的事务方面超越乃父。
    曹操果用蒋济之言,征胡质为顿丘令。胡质欣然赴任,因为官清廉、屡破奇案赢得一片赞誉,官声甚好。于是曹操亲自安排,把他调到随县协调后勤工作,然后准备左迁南阳郡,担任决曹掾掾主。
    郝昭讲述完战斗经过,胡质还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连朝廷大军的辎重都有人敢抢,这世道是乱成啥样了?听这描述,这些人行动起来极为专业,不像单纯的土匪。但若说是正规军,他们又是如何绕过合肥的十几万大军跑到这儿来的?
    谁能这么干?谁敢这么干?还有王法吗?
    胡质心中的呐喊旁人可听不到。无论如何,这是个新的军情。在搞清楚状况之前,胡县令立刻做了以下防范措施:首先关闭城门、加强警戒;然后派快马向周围县府及六安的曹仁报告预警;最后命令县内的男丁全部来署衙画押报到,随时准备征用。
    郝昭差不多已成光杆司令,对此胡质也爱莫能助。随县不在边境,县内只有一百多号县兵以及数十个衙役。这些人拿起刀枪来说好听是武装力量,放下刀跟老百姓也没多大区别。平时维持个治安还行,上战场打仗?那想都不用想。
    郝昭对此也没报过希望。就县兵这个素质,还不如他的押运部队呢,他才看不上。现在的麻烦是丢了物资和部队如何回去交差。万一上面怪罪,来个军法从事,死得岂非太冤了些?
    幸运的是这群贼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胡质关了三天城门,不见任何动静。派人出城探查,根本找不到贼人的影子。若非那遗留在道路上被焚烧的车辆残骸,任谁都会觉得是郝昭在撒谎亦或是他见了鬼。
    眼巴前算是安全了,可不代表以后也安全。这伙人来去无踪,那可比赖着不走更吓人。县城自持力有限,不可能永远封闭,若开了城门,谁知道他们啥时候又杀回来?
    想来想去,还是得派大军清理掉这个隐患。否则整条运输线都无法动弹,这物资还怎么往前线运?想到此,胡质急忙修书一封,命快马加急送去宛城,交南阳郡守定夺。
    南阳郡郡守名叫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人。他是西汉御史大夫杜延年的后代,经荀彧举荐归附曹操。在杜畿的时代,他只是众多人才之中很普通的一个。但若以历史的眼光来看,这个人其实很不简单。
    他有个儿子叫杜预,后来接替羊祜都督荆州,是灭吴的前线指挥官;还有个后代叫杜甫,后世称为诗圣,一生创作诗歌无数,流传者超过1500首,成为新中国广大中小学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扯远了。
    且说杜畿收到胡质的公文,看完内容吓了一跳。按照文中的描述,这伙人必然是正规军无疑。丞相与东吴交战,敌军若能大摇大摆进入南阳郡腹地,那可是天大的事。
    杜畿不敢怠慢,立刻修书,同时向曹操和曹丕报告,并着手组织部队,做好调动的准备。
    得知有敌军在随县附近活动,曹丞相立刻火冒三丈。自己领着十来万人在这里一口一口地攻营拔寨,怎么老家让人给偷了?孙权这娃儿当真有些邪门,也没听说他有部队调动,这人是从脑门上飞过去的么?
    既然补给线遇袭,那就不能得过且过了。后勤无小事,任何疏漏都可能关系到大军存亡。曹操可不会犯袁绍在官渡犯的错。当即下令虎豹骑向随县进军,尽快找到这支神秘的偷袭部队,消灭它。
    曹休领了命令,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神出鬼没的袭扰者通常人数不多但行踪不定,你去找他是找不到的。为了尽快锁定敌军的位置,曹休将虎豹骑以百人为单位分成小队,散布在后勤路线上,互相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旦其中一支遭遇到敌人,可立刻快马通知附近的友军,一层一层传递下去,就能快速重新集结,钳制住对方。
    办法虽好,不过也得对手配合才行。虎豹骑从六安出发,沿着道路向西搜索,走了十天,没找到任何线索。就连曹休都开始怀疑会不会是情报有误了。毕竟这里是我军后方,敌人在此补给困难,快打快走才符合常理。这么久不见动静,这太反常了。
    曹休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但这恰恰是魏延想要的效果。首战告捷后,他便带着部队向东潜行,进入到大别山区。这里沟谷交错地形复杂,山中森林遍布、水源充沛,部队可以靠打猎获取食物,也无须担心暴露位置。
    魏延准确地把握到了曹军的心理,极动之后跟着是极静,利用巨大的行动落差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诱使敌军再次松懈下来,为自己创造新的机会。
    果然,虎豹骑到了随县一无所获,曹休只得上报未发现敌情。曹操不禁疑惑,一支千人的部队规模虽不大,可站在地上也是一大坨,怎么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呢?莫非袭击自己的真的只是些山匪,抢完得手便回家过年了?
    不止曹丞相这样想,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唯一一个持不同意见的是郝昭,他可是面对面跟这群人战斗过的,确定那不是匪徒。越是找不到越危险,不把他们搜出来,回头还得吃大亏。
    不过这时的郝昭人微言轻,他的意见根本到不了曹丞相的面前。不要说丞相,就是曹休这个年纪相仿的宗族将领都懒得听他啰嗦。
    于是剿匪部队重新回到前线,去配合张辽扫清合肥城外围的吴军据点,为围困合肥做最后的准备。
    荆州军人虽猫在山里,消息却还在正常地传递。魏延的部队中有一支小分队不干别的,就负责与夜枭保持联系,随时获得最新的情报。
    曹军的一切动向都在魏延的掌握之下,这个难得的盲区正是他一直等待着的机会。
    六安城外,不到一里的地方是曹军的草料场。这里屯放着大军战马的草饲料,每十日向合肥前线补充一次。由于只有马料没有粮食,因此没人关注到它,只有三四十个老卒在此照看。
    魏延便将打击目标锁定在了这里。
    七月三十,月末。夜晚昏暗得仿佛是被墨汁涂抹过一般,倘没有了照明设备人就生生变成了睁眼瞎。曹军绷紧的神经早已放松下来,这样的夜,除了睡觉还有啥事可干呢?
    邓忠亲自带队摸进草料场,不出意外地,老卒们早已进入了梦乡,连个巡夜的都没有。只在营门挂起两只灯笼,警告陌生人不要入内。
    这警告当然阻止不了邓忠,反为他指明了方向。草料场的情况早已被夜枭查得清清楚楚,一百名训练多日的战士熟门熟路,进了营门直接就把曹军休息的营帐围了起来。
    邓忠第一个动手,其他人有样学样,将里面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可怜那些老卒睡得昏昏沉沉,还没明白是咋回事便一起丢了性命。
    “准备点火!”
    邓忠简洁地下达了命令,战士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皮囊,去各个草料垛浇上火油,一把火全给它点着。
    干草和油的组合,正是火焰最佳的伴侣。火势一旦燃起,便瞬间爆发,呼地腾上半空,把原本漆黑的夜晚照亮了半边天。
    邓忠的人点完火立刻撤走,离开光线的照射范围,重新隐没在黑暗之中。
    六安城内直接乱了营。那火烧得通天也似,城里的人哪还坐得住?曹仁二话不说,立刻集合部队出城,一部分负责警戒,一部分负责灭火。
    这是相当正常的反应,正好落入魏延的算计之中。此刻他正带着部队隐蔽在去草料场的道路两侧,只等出城救援的队伍。
    曹仁率领着三千亲兵,心急火燎地往失火地点赶。倒也不是他托大,根据送来的情报,即便后方存在着一支搞破坏的敌军队伍,人数也并不太多。曹仁自信这三千人足够应付。
    可他忽略了天时。
    此刻除了燃烧着的草料场,城外到处是一片漆黑。曹仁带着部队赶路当然要打火把,可这一来他就成了绝佳的射击目标。魏延首先发难,挽起随身携带的短弓,一箭射向曹仁面门。其他战士纷纷跟着放箭,道路两侧忽然箭飞如雨,更不知藏着多少敌人。
    饶是曹仁久经阵仗,风声一扫,他那惊人的直觉便先于大脑发出指令。人在马上急忙扭肩,堪堪躲过致命的一箭。命是保住了,但那支箭却牢牢扎进了肩窝,疼得曹子孝呲牙咧嘴,“窟嗵”一声从马上摔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