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乞求宗主赋予我庇护鲤国的能力,宗主最终赐予了我三剑。
第一剑,用在了一千年前——融剑之后,师父将我交给了皇叔,皇叔本欲持剑震慑楚国军兵,但死剑剑意又岂是凡人可以轻易动用。
剑修动用死剑,无外乎是耗尽灵气。而凡人动用死剑的代价……是命。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叔尚无子嗣,纵使他以性命作为代价败退楚军,驾崩之后鲤国也仍旧活不下来。”
“是谁动用的死剑?”
“顾全将军,他以死剑之威震慑楚军,为鲤国得来十年喘息。”
“武帝弑兄,与你并无干系么?”
“有,第一剑后,因凡人动用了我的力量,使我彻底陷入了沉睡,但许是在鲤国气运的熏陶下,在数百年后,感受到了鲤国的危亡。
可正如宗主所言,既以‘死意’作剑,终究太过邪性。我在迷蒙之际唤来了他,却需要渴饮他的鲜血方能复苏。
好在当时的我仍有意识,并未要了他的命。
虽然如此一来,无法动用其中死剑剑意,但这柄鱼肠注定已是灵剑,哪怕恢复的并不完全,也远非凡铁可比,他便借助我的力量最终登上了皇位——
在位十年,大抵是我们两人共同商议国事,但若想让我保持清醒,便需要一直献祭他的血脉,致使他英年早逝。”
鱼剑叹息道:
“而第二剑,用在了两百年前。我的后辈用我斩杀了来犯的蛟龙,这次他没再像他祖辈一般,拥有那么好的运气。
而第三剑,注定是要用在今日——
一切,都刚刚好、刚刚好。
便如同命中注定。”
江河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仿佛便是试图守护这个国家的人,所注定的宿命。
他想起了这个国家,那‘锦鲤’的图腾——
它本该代表着‘幸运’。
对于鲤国的百姓而言,他们或许是幸运的。
纵使这弹丸土地屡有危难,但他们总是‘幸运’的传承了千年的历史,‘幸运’的有一代代为国为民的国君,造福着这本就富饶的土地。
但‘幸运’的背后,却又是‘不幸’。
千载鲤国,终究只是个凡人的国度。
正因还有着那太多‘不幸’的人,背负了那或许既定的宿命,才让这个悠久的小国,在历史的夹缝中存留——
但好在鱼剑也只是感慨着,也不曾纠结:
“如今见到你,我终于明白了。
因果、因果。不曾想是未来结因,过去结果——
原来,那日宗主真正让我感谢的人,其实是你。”
江河眸中神色不明。
他已看不出这时间长河之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牵动了蝴蝶的效应。
他只知道,自己或许凭借着一个愿望,换取了鲤国未来的可能。
他已无法细想,只看着眼前那来势汹汹的污浊,道:
“因果已成,该出剑了。”
但那鱼肠剑却闪烁一抹晦暗的灵光,只听鱼剑平静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否则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么多——
出剑的时机,不是现在。”
江河皱眉,而那黑泥已然没过西郊,只待一炷香的时间,或许便要抵达锦京的地界,他茫然道:
“什么意思。”
“我之灵肉,只够承载三剑死剑剑意,在千载历史之中,已经使用过了两次,如今我们的手上,唯有最后一剑——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要等!”
“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几十万人口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撤出安全位置——再等锦京城就要完了!”
“但这滂沱黑海根本无所定形,你又如何能保证将其一剑毙命,不留祸患!倘若就此盲目出剑,一剑不成,便是彻底没了机会——
我们要想办法把它们彻底聚合起来,围拢一处,让这一剑遍布它们所有,方有彻底根除的机会!”
“不对!它们皆是因忽二郎而起,我或许可以追溯到这黑海的根源,只要斩除它们的根源,它们一定会分崩离析的——”
江河说罢,连忙将混沌之气附着双眼,便想从那流淌而来的黑泥中,寻找到那‘忽二郎’的所在,那定然是一切污浊的根源。
可他根本无法从黑泥之中分辨出什么!
唯有盯着脚下满眼的污浊,猛然惊骇道:
“为何、为何全都是生气!?”
江河这才发现,这好似黑海般的浓稠,竟都是活生生的活物!
那浓重的生气已然覆盖了他全部的视野!
它们从不是‘好似’拥有生命。
它们本就是万般生命的集合体!
回想起在皇陵之时,纵使它们的触须被江河斩断,流淌在石壁之上,却也能兀自融合,融作新的污秽,江河恍然意识到——
“好似蜂屯蚁聚……这些黑泥它们本就是由一个个微小的生命体集结成群,这才组成了污浊的外在!?”
怪不得纵使他如何出招,都无法奈何这诡异的浊仙——
只要无法一次性毁灭这不计其数的微小生命,那它们便会寻找同伴融合,显现出污泥的模样……
唯有用压倒性的力量,彻底将它们泯灭,才能够一劳永逸!
亦如千年前江秋皙所做的一般!
难怪被浊仙污染的人类会流淌出黑色的血液……
那根本就不是血,那根本就是寄宿在其中,恍若成群之蚁的污浊!
这才是‘污浊’的真正面目!
江河连忙把视线落在那崩塌的皇陵之中,废墟之下已不再有‘泉眼’向外喷涌着污泥,那黑海像是彻底从陵墓中脱离出来,使得整片浓稠的‘海域’,好似在大地之上爬行移动……
这更是印证了江河的想法。
“可这黑海遍布方圆几十公里,这特么怎么将它们围聚一处!?你有办法!?”
江河思考着自己此刻仅有的手段,和鱼剑所言的可行性,但他现有的手段根本无法实现禁锢浊仙的作用。
这让他怎么等,等什么?
“……”
“说话!”
“或许……需要人力开垦一个深坑,再将那这黑海一并引导入深坑去。”
“挖坑?”
江河紧皱眉头,
“我们事先根本没有预警,哪怕现在召集人力就地挖一个坑,要花多久才能彻底容纳下这片黑泥!?”
忽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江河的遐想:
“不必那么麻烦。”
江河听罢,当即一怔。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他并非是得到了鱼剑的回答,而感到惊骇。
他惊讶,只是因为那耳畔回荡的苍老声线,根本就不是鱼剑!
江河回过神来后,当即翻了翻自己的衣襟,却见衣襟之处,果真有一拇指大小的金乌,可怜巴巴地向江河眨着眼睛,发出些许娇弱地啼鸣——
“不是,你又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