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浊仙所遗留下的敛息之法,甚至能瞒过天庭的‘寻浊图’,来遮掩污浊的气息。
这术法相当高明,除非是善于侦察者,否则遁入到环境之中后,寻常修士很难从中发觉什么端倪。
而浊仙这类‘生物’,虽诡谲莫名,不知来历,但对于修士的术法而言还显捉襟见肘。
甚至它们本身的智力,似乎也称不上有多高明,至少在作为泥浆的形态之下,它们大多在遵循本能而吞没着一切。
唯有侵占到人类的肉身之后,看起来才像是聪明了半分。
但也仅限于此。
是以当下在敛息术的掩护下,纵使环绕三人周身的只是一层薄膜,也足以让这些浊仙忽略过去。
眼下,三人屏息以待,任由那蠕动的泥浆从他们的身上漫过,向着中心,或是其它不曾防范的修士身上蔓延而去。
被黑泥包裹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那浊仙与湖水似乎有些区别,被这泥浆包裹,并不妨碍他们的呼吸。
但以防在近距离接触之下,被浊仙发觉了动静,三人只能极力压制自己的呼吸,唯有在实在要窒息的顷刻,才敢稍稍往肺中吸入一口。
动静也不敢太大,唯恐这一吸气,甚至把泥浆也吸入了鼻腔。
但刘子昂修为尚浅,在数分钟的憋气之下终究还是没能支撑住,在呼吸之余发出了吸气的声响。
哪怕他转瞬间便遏制了声音,却也还是把隐匿的另外两人吓得不轻。
好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其他修士的喊声一个赛一个响,从而遮掩了刘子昂的声音,使得将他们包裹的浊仙并未因刘子昂的出声而对他发难。
稍稍放松下来的刘子昂,也不免有了放肆试探的欲望:
“大大大、大哥——这些东西是什么玩意儿?他们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虽说他的声音仍然没能激起浊仙的注意,但出于谨慎考虑,江河也不愿多搭腔一句。
刘子昂见江河不说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不敢再抱侥幸心理,连忙闭嘴抱头蜷缩。
虽然有灵光庇护,但那终究只是江河以少许灵气所塑造,根本算不上什么护壁,这让刘子昂能清楚感觉到浑身那瘆人而肉麻的触感。
眼下便好似有数不尽的蜗牛吸盘,在他的面庞上来回挪移,粘稠而湿滑,再加上心中对未知事物的不解,让他又慌又怕,这才想向江河求助,想得到几分宽慰。
毕竟他对浊仙之事又不甚了解,如今听着人群中心那批修士,如今嚎的嚎,吼的吼,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后怕——
谁能想到,平天舟还真就出事了!
倘若江河没有执意将自己从人群中心拉到边际,恐怕以自己的手段,站在人群之中茫然无措,被那些污泥折磨地争相哀嚎的,便该是自己了。
而相比于心情复杂的刘子昂,刘长皓就显得要冷静太多。
在意识到自己暂时没有危险之后,他便一直默不作声,似是在心中盘算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心态迥然不同的三人,在各怀心思的同时还能听到不少杂声。
除了泥浆流过耳畔之时,听到一些沙沙作响的不明秽语之外,耳边回荡着的,便尽是一些修士被浊仙浸入之后所爆发的呼喊。
但只听传来声音来讲,显然也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在发觉黑泥的一瞬不知所措。
都是在这世间游历的修行者,大风大浪也多多少少见过一些,在意识到这些黑泥无所定形,斩不断、毁不掉之后,当即便有不少散修调整的策略:
“快!我们试着向墙壁的一点轰去,争取将这平天舟的船底轰出个口子,从口子里逃出去!”
话音一落,便有不少附和的声音接连响起。
紧接着,连绵不绝的轰炸声爆在平天舟墙壁的一角,听起来动静不小。
但哪怕江河无法在泥浆中看清那边的状况,对他们的处境也并没有多乐观。
平天舟的底座分明占据了整个中心湖,先不提他们这些人境的散修,到底能不能在平天舟这屹立高天数百年,用料极为不凡的城池凿出些许的坑洞。
就算是凿出来了又能如何?
单单往一个方向去凿,都要凿好些公里,恐怕在他们刚刚凿出个坑洞的时候,浊仙便已经趁势侵入了他们的身躯。
江河终于明白,为何今日会一举让如此之多的散修,挤进到这石盘上来了。
怕是那些嫌挤的,欲要赶到下一批踏上登天梯的修士,也因为环湖城修士的某些‘今日就这一班登天梯’的话术,而被忽悠了进来。
毕竟这平天舟分明是做好了瓮中捉鳖的打算,定然不会让浊仙错过任何一个人。
所以……其实平天舟也早就被浊仙渗透了么?
江河意外于浊仙的出现,但更意外于平天舟的沦陷。
回想起一年前身处鲤国时所遇到的桩桩件件,江河忽然间对一直静静旁观的青玄子心道:
“你之前曾说过,你被选为鲤国孕育浊仙的胚胎,也不过是浊仙计划的万分之一而已,对么?”
“不错。”
青玄子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戏谑,这次倒是颇为严肃,
“小子,看来这平天舟的情况,和你那小小鲤国是差不多的相似。
或许早在所有人都不以为然之时,已经有浊仙在平天舟中悄然酝酿。”
“可一个月前,还有修士在环湖城斗法,而殃及了环湖城的凡人,难不成……”
江河紧皱着眉头,思索起自踏入环湖城之后,所遇到的桩桩件件,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骇人的猜测,
“难不成那场殃及全城的斗法,便是因浊仙而起!?”
“不无可能。”
青玄子也是一瞬恍然,紧接着道,
“怪不得、怪不得……我当是什么人敢在平天舟的地盘上不顾死活的争斗。
能给整个环湖城酿成祸患的修士,怎么也得是天境才对。可若是两个天境修士相争,又岂能轻易给平天舟的人抓住。”
江河在紧皱眉头之余,顺着青玄子的话说了下去:
“可那环湖城分明是一派自然的样子,若非我们今日遇到了浊仙,根本只会以为是两个修士因结仇而爆发冲突,根本不会考虑到浊仙的身上。
如果浊仙的祸患早在一个月前便被解决,那今日便决计不会出现眼前这般境况。
既然祸患不曾根除,那浊仙的痕迹,分明是被人刻意掩盖了下去。”
青玄子忽然阴笑了起来:
“明河,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江河冷脸点头,心中尽是不安:
“平天舟与浊仙之间,必然有所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