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
敖公见敖莹忽然沉默,不由呼唤一声。
“父、父王。”敖莹吓了一跳,可待她再看敖公时,便只能从他的眸子里看到无尽的关切。
“可听懂爹爹的意思?”
她转念想到父王与母后间的恩爱,对自己的宠溺,便又觉方才所想不过是无稽之谈。
敖莹连声应道:
“所以父王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提升修为而做出的手段。不论过程怎样,目的都是为了灵气。而父王刻意为之的手段,会让我们汲取灵气更为方便一些——
无需等到妖人在厮杀中出现百年不遇的奇才,便有定期上贡来的灵气用以吞食。”
见爱女能举一反三,敖公微蹙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一些:
“你明白就好。所以何必去管这些低劣妖族是否不满?只要此番制度长盛不衰,那些已经尝到了甜头,习惯吞食下位者的妖族,自会为了维系制度打压那些反抗之徒。
而当这制度真的风雨飘摇,这各色妖族又要重归混乱的时刻……我们也早就从中脱身了。”
“这之后,父王要去哪里?”
“回家?”
敖公笑着摇头道,
“说来也可笑,当年为了离开龙宫,来这外面的世界瞧见真知,而舍弃了太多的修为。
可真的来到这世外,却发现这里与海中也无甚差别,说是万族百态各不相同,却总是逃不出‘欲望’的共性,无非是陆上更混乱些、低劣些……甚至还不如海里。
早知今日,当年又何必以为是族中长老管制了我,叛逆似的逃出海底?”
“龙宫……龙宫是个怎样的地方呢?”
敖莹好奇问道,
“之前那猴子给我讲了故事,说龙宫里有个三太子,被一个叫哪吒的给扒皮抽筋了……”
“无稽之谈。”
敖公冷哼一声。
他的血脉相当纯正,听到这指向性相当明确的故事,自也不会欢喜,
“这世间还没有哪个人类,有与我龙族抗衡的实力!”
“我想也是!”
敖莹心里也是没来由的烦躁,
“哎呀,都怪那臭猴子戏弄我!父王分明该帮我教训他的,怎还传授起他修行灵气的法子了?
难道父王就不怕那几个人类听了这等法子以后,实力大涨,找我们的麻烦吗?”
“假意卖他个人情罢了,反正他们也不会用此法修行的。
他们人类之中,有先辈似乎寻见了一些上古修行之法,从中研究,得到了修成练气士的法子。
且他们不比妖兽,有理性束缚着兽性,不是万不得已,不会靠吞食血肉来增长修为的。
那姓孙的练气士,过去应是在哪个深山老林里,靠吸收日月精华度过百年之久,才有了今天的修为。打心底里看不上那些吞食血肉的妖修,也更不可能让那猴子按这方法修行。
爹爹不愿浪费灵气,与他们发生冲突。但他们若是没得好处,自不可能放任我们离去,为了避免麻烦,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该做的。”
敖莹眨了眨眼,好奇道:
“与他打起来会有麻烦?他与爹爹相比何如?”
“不值一提。只是不想将这身苦心经营的修为,再浪费出去罢了。”
敖公在敖莹面前故作一番轻松的姿态。
但另一只空闲的掌心,早已不自觉地渗出冷汗。
他本以为这世上的人类练气士不会有太大作为。
即使自己只恢复了半成实力,但地境的修为也当横行无阻才是……
哪曾想这人类里还能冒出个天境的来!
想到那黑袍女子只是一个眼神,便险些将自己的魂儿给勾了去的手段,敖公终究是打消了与对方死拼到底的想法。
一座几万人口的小城而已,犯不着把命搭在上面。
“果然还是父王厉害!”
敖莹信以为真了。
“哼,那是当然。”
敖公松了口气。
傻孩子也有傻的好处,至少当爹的说什么,当闺女的就信什么,不会刨根问底。
不然面子可就都丢在亲闺女面前了……
……
“他们走了?”
留在卧房中的江河已感知不到敖公的气息,但他的感知力远不如天境的孟羌娥,也不敢打包票。
“刚到城外的兵营。”
半晌,孟羌娥缓缓道,
“你觉得他会带着妖兵离开么?”
“不知道。”
江河摇了摇头,显然也并未将方才的‘推心置腹’当一回事,只如实道,
“有你在,往后他应当不会再亲自前来了。但这手下的妖兵,鱼龙混杂的……谁知道他会怎么安排呢。”
孟羌娥转过头来,隔着厚厚的黑纱直视江河:
“所以……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江河也不知孟羌娥到底能不能看清自己,反正他是没看清对方的面庞。
他轻轻叹了口气,知道承了对方的恩情,回绝不得,便道:
“孟姑娘既是心中有了想法,何必再主动问我?”
孟羌娥本就坐在他的对面,听他这么说后,便主动向他凑近几分。
江河刚要向后躲闪,却被一把拽住了衣领,拗不过孟羌娥的力道,反倒让他与孟羌娥凑得更近。
孟羌娥轻轻掀起黑纱,将其前摆铺向江河的脊背,似是把江河也裹在了斗笠里。
两人一下子就如同身处狭隘的幽室,间隔甚近。
江河这次看清了对方的容颜。
那娇媚的眸子轻眨,清澈的瞳孔似是映衬出他的模样,一如初见时摄人心魄。
他见那娇艳欲滴的朱唇轻启,彼此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鼻息间却似嗅到了吐露的春芳。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想好了?”孟羌娥托腮看着他。
她熟捻的模样反倒让江河显得局促了,后者故作镇定道:
“否则你不会这么问我。”
“那你的意见呢?”
“我没什么意见。
若非孟姑娘相助,以我现在地二境的修为,的确拿不下那修为受损的敖公。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孟姑娘尽管吩咐——前提是我力所能及的。孟姑娘不要太难为我。”
“我会怎么难为你?”
“不知。”
江河说着,拢起黑纱,从孟羌娥刻意为之的环境下脱身。
这次孟羌娥没有再紧抓他衣襟不放,只是道:
“又离我那么远?害羞了?”
“没有。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孟姑娘自重。”
江河摇头,但他越是装的一本正经,孟羌娥越是知道他已觉心慌,笑如银铃,听得呆愣在一旁的李平安都想入非非。
“不逗你玩了,明天陪我逛街。”
江河一怔:“就这些?”
“就这些,不然你还想要什么?以身相许吗?”
“那倒没有。”
话虽这么说,但江河还是觉得有些惊奇。
逛街……
她本可以提些更过分的要求,而他也早就想好了回绝的理由。
难不成她是刻意把持了一个不容自己拒绝的‘度’吗?
还是想在逛街的时候再提出什么其它要求?
在他暗自琢磨之时,反倒是候在一旁的李平安挑了挑眉。
在他看来,‘师娘’是在单相思。
如今虽说只是提了一个不能再轻松的‘愿望’。
是否只是单纯意味着……
她也只是想体验一下,正常伴侣之间会做的事情?
毕竟如果她不提,依照师父如今的态度,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