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端详那个气质沉稳与干练的中年男人,猜想他应该是这家店的掌柜。
掌柜面色沉稳,恭敬有礼问道,“不知二位小姐发生了何事?如此大动干戈,小人不才,但愿能为二位小姐解忧”一开口就是个老行家了。
“掌柜这个发簪被我和木小姐同时选中,您看这可有两支?”云攸影和气的问道。
“实在抱歉,这个发簪就只剩下一支了,若二位小姐喜欢,小人再命人打造一支出来,但要等上几日,二位看……”
“既然如此,那这簪子我就……”
“那这簪子就归我了,刚才可是说好了谁抢到就是谁的”还没等云攸影说完话,木云芝就蛮横无理的打断了她。
云攸影本来还想说:既然如此,那这簪子她就不要了。打算把这簪子让给她,但她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她很是厌恶,一刻也不愿和她呆在一处。
“这……”掌柜面露难色,这两位皆是京都城有身份之人,他哪两边都不愿得罪。
时锦起初只是想看戏,但后来实在是看不惯木云芝那副嘴脸,所以她想帮云攸影一把。
当然也可以在她面前刷个好感,帮女主也是在帮她,若是日后男主对她起了杀心,或许女主也能念着这点人情帮她一点呢。
她这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云攸影见掌柜为难,她也不愿为难他,于是只能妥协道:“木小姐既然如此钟爱,那便给……”
“那便谁都不给吧”旁边忽然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掌柜一瞧,只见一个少女将手置于身后,身姿轻盈,步伐轻快的往这边走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京都里的人都知道,云攸影与木云芝皆是京都里的贵女,二人都不能得罪,特别是蛮横的木云芝,没想到这里竟有一个不怕死的出头鸟,周围人佩服她的勇气的同时,也给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云攸影侧目,凝望着时锦的眸子透过一丝疑惑之色,她不知时锦此举的用意?于是她就在一边观望,想看她要做什么。
掌柜巴不得有人接下这个锅,此时见到时锦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他没说什么而是静静的待在一旁,想看她要如何处理这烫手的事,他就负责在一旁察言观色,见机行事便可。
“你是何人?”木云芝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出头鸟”疑惑道。
木云芝不认识时锦,但看她身着锦绣华服,看着像是个有身份之人,在不知她底细的情况下,她不愿为了云攸影得罪别人,俗话说宁愿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
时锦飘飘然道:“我不过是个路人,刚好路过,瞧着二位争来抢去的簪子也很是心动,这才出来看一看”
木云芝见她只是个路人,便没了顾忌,厉声道:“哪凉快待哪去,本小姐做的事你管不着”
时锦对她话里的威胁淡然置之,她抿嘴一笑,没心没肺道:“巧了,本姑娘做事也不喜欢别人管着,但眼前这事还是有必要管一管的”
“你!”木云芝没见过如此大胆的人,竟敢挑衅她,一时间被她弄的瞠目结舌。
“刚才站在边上我见木小姐说,谁抢到这簪子便是谁的,我觉得有几分道理,正好这簪子我也喜欢,我也来参与参与”
见此云攸影眉头微蹙,这时她忽然知道时锦为何说出刚才那番话了,敢情她也看上了这个簪子。
瞧着木云芝,再联想到时锦的名声,她忽然觉得她们倒是一类人,这两人碰到一起,也算是相互消化了。
蓦然时锦靠近木云芝,木云攸感受到她凌冽的气息,心下一阵害怕和紧张,手紧紧握着簪子,给她身后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丫鬟意会后立马向她扑来,想要阻止她靠近。
时锦微微侧开了身子,轻松避开了那丫鬟的攻击,然后很轻松的走到木云芝的身边,只见她忽然握住木云芝的手腕,一提一捏之间,木云芝忽觉手上一疼,松手间簪子就被时锦拿走了,她毫无反击之力。
时锦轻轻摇一下簪子,像在炫耀般一样,微微一笑道:“木小姐承让了,现在簪子在我手上,愿木小姐愿赌服输,兑现诺言”
木云芝面子挂不住,眼见也抢不过时锦,只好带着怒气和不甘离开了,走时不忘对她放狠话道:“哼,你给我等着”
掌柜心中已有了如意算盘,原本这簪子无论给他们任何一方都不好,如今这簪子既然被眼前的女子抢去了,卖给她便是最好的选择,若是那两位要怪罪起来,也怪不到浮梦轩头上来,而浮梦轩不过是依着他们的规则行事而已,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云攸影已经没有买首饰的心情了,正打算离开之际,却被时锦叫住,“云小姐请留步,这美簪配美人最合适,这簪子你拿好了”
谁都没想到时锦会突然这么做,店家掌柜和云攸影皆是一愣。
云攸影见时锦不仅夸她,还把簪子让给她,让她觉得不太真实,于是质疑道:“时小姐就这么给我了?这可是你好不容易从木云芝手上抢来的”
言下之意是,你不也是想要这个发簪吗,我不信你就这么轻易给我了,可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时锦听出了云攸影言下之意,但她的内心想着却是,簪子不簪子的不感兴趣,企图嘛,倒是有一个就是想抱你大腿。
时锦虽是这么想着,但她没敢说出来,只道其中别的缘由,只见她摆手一笑,满不在乎道“我只是不喜那木云芝野蛮霸道的模样,对付这种人,自是要用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才能堵上她的嘴,你说是吗?云小姐”时锦话语中夹带着一丝压迫感。
云攸影没生气,反倒因刚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内心感到羞愧不已。
她抱歉道:“抱歉是我误会时小姐了,为了聊表歉意,时小姐看上哪个首饰,我便送给时小姐了”
见云攸影诚心致歉,又想着有人免费送她礼物,她很是乐意,有便宜还是要占一下的,于是她笑着说道:“好啊,不过我还没选好,我再看一看”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都没有。
面对毫不客气的时锦,云攸影嘴角一勾,眉开眼笑,心中对她有所改观,忽略了那些关于她的传闻,直觉时锦是个性子洒脱,率真可爱之人。
心中暗想着,看来传闻不可信,如今她想和时锦亲近一些,身边若是能有像她这样的朋友应该挺不错的。
时锦不知道才一会功夫,自己恶毒的形象在云攸影心中已经悄悄发生改变。
掌柜见时锦完美的解决了事情,不由得向她投来一丝敬佩的目光。
他笑容满面,恭敬道:“那二位小姐慢慢选,有事再唤小人一声”便移步离去了。
时锦引着云攸影到靠近楼梯拐角处的柜台浏览一会,然后她看中了两个簪子,一个是她手上拿的梅花步摇簪,一个则是放在盒子里的双凤纹鎏金银簪,正当她进入两难时。
“攸影”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时锦与云攸影同时闻声抬头而望。
只见有一个锦衣华服,周身散发着一丝贵气的俊俏男子,从楼上缓步而来。
时锦在楼梯侧边探出半个身子偷偷打量着那男子的面容。
这人谁呀,女主老熟人?男主吗,样貌怎么没有剧本描写的那般帅气十足,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云攸影便走到楼梯口候着他,一会那男子便走到云攸影身侧,凝望着云攸影的眸子闪意味幽深的神色。
云攸影行礼道:“臣女见过二殿下”
时锦听到“二殿下”时面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
这相遇的命运是躲不过了吗,眼前这位就是要娶她的二皇子絮无尘,就是眼前这个人给自己带来悲惨不幸的人生,她一定不能让他看见自己。
她如遇到洪水猛兽般,张皇失措,左右观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目光定在不远处的里屋,正是她见掌柜出来的地方,于是她一溜烟跑了进去。
跑进去之后,她发现里间摆放了许多东西,好像是一个仓库,但不远处的墙面有一个打开的暗门,于是她赶紧走过去,就停在暗门旁,没再打算往里走,然后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外边,时刻关注外面的动静。
没瞧见身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盯着她。
那道视线是从时锦进入里间开始,就已经有所察觉。
视线定在女子脸色上,他神色微微一怔。
是她!
于是他便在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就一直站在门口处,并未打算进来,偷偷摸摸的,注意力全放在外面,似乎在偷听什么,又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见此他眉头微蹙,有一丝冷色隐匿在眉宇间,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然而时锦却竖起耳朵关注门外的声音。
门外絮无尘余光不经意间的往一旁探寻着,像似在找什么人,然后关怀问道:“影儿,就你一个人逛首饰?”
见絮无尘喊她闺名,云攸影听着别扭,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是,还有……”云攸影转过身正想介绍时锦,发现自己身后并无时锦的身影,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云攸影目光扫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她的踪影,于是她的凤眸染上一丝疑惑,她去哪了?
“影儿,影儿,还有谁?四弟吗?”絮无尘轻声唤了云攸影一声,继续询问着她刚才没说完的话。
云攸影收回神绪,嗓音清冷道:“没有,就臣女一人”
见她刚才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于是他又关切问道:“你是在找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今日清闲,便想来这浮梦轩看看首饰,刚才好像看中了其中一个发簪,但现在忘记它在哪个位置上了”
“可需要帮忙?”
她果断拒绝道:“不过是女儿家琐碎的事,就不用麻烦殿下了,我让芷丫去找便可”语气带有客气与疏离。
絮无尘知道云攸影在刻意回避自己,也不恼怒道:“好吧,本殿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攸影侧身行了一个礼,说道:“恭送二殿下”恭送他离开。
这絮无尘明知道云攸影与他弟弟有婚约在身,还拼命往人身边凑,生怕别人不知他爱慕云攸影似的,挺不要脸的。
“咳,咳,咳!”屋内忽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静。
时锦被这阵咳嗽声吓了一跳,这里竟有人!
时锦骤然闻声而望,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青年男子,端坐在茶几前,闲情雅致的品茶。
目光锁定在男子脸上时,她面上一愣,感觉心跳砰砰乱撞。
她不小心闯进别人的窝,还是个美男窝。
男子精致分明的面容,如冠玉耀眼夺目,眉目如朗星,温润如玉的眉宇间,带有一股云淡风轻的清浅意味,是一位温文尔雅、和风霁月的公子。
时锦觉得她脑海中那些描述好看的词汇,貌似都可以用来形容他的。
她内心感叹,他是她来到这里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了,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
“姑娘在此作甚?”他清冷的嗓音传入她的耳朵里,亦如微风抚耳。
时锦对上他深邃而清冷的目光时,脸色稍不自然,于是她错开了目光。
她微微吐息,然后摆出一副温柔贤淑小女子的模样,温声细语道:“小女子并不是故意闯进来,只是方才在外面遇见了往日仇家,不得已才进到此处躲起来,若有冒犯还望公子谅解。”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盛着可怜巴巴的神色,可爱又灵动。
若不是在忘忧客栈见过她的彪悍的走姿,凡华还真就以为她是个温柔淑静的女子。
凡华对于她的话始终质疑。
“咳咳,既然如此,那姑娘便暂留此处吧,咳咳”语气温和,他边说边咳,只是这咳嗽声,破坏了氛围。
原本起初见他咳嗽,以为是他故意的,但现在看他多次咳嗽,再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面色有种病态的白,像是生病了。
时锦关切道:“方才见公子一直咳嗽,可是生病了?”
“无碍,只不过是从小染上的肺痨,咳咳,治不好,在下已经习惯了”他眉眼间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是一个病弱的美男子。
她安慰道:“别灰心,总会有奇迹发生,终有一天会变好的” 她能穿进剧本里,可不就是个奇迹吗。
凡华闻言,眼神掠过一丝不明之色,“那就借姑娘吉言”他嘴角微勾,浅浅一笑。
凡华见她一直站着与他说话,没有打算坐下来的意思,于是道,“姑娘既然要在这待一段时间,若不嫌弃,不妨坐下来与在下一道品茶”
他还很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喝茶。
她想着外面云攸影他们或许还没有走,她多呆一下也无妨。
于是她缓缓地落座:“多谢公子款待”,随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茶入口中,味道回甘醇厚,馥郁芬芳。
她嘴角含笑,夸赞道:“这茶不错”
“此茶名为碧螺春,是浮梦轩常用的茶,姑娘若是喜欢,等会离开之时拿上几副”他客套说道。
她摆了摆手,“不劳公子破费,想喝我自己去买便可”
他们已经聊了好一会了,但她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不过看他能坐在浮梦轩的暗间里头,她猜他应该和这个浮梦轩有一定关系。
凡华瞧见她思索的神色,猜到她是有问题要问他。
时锦正想着事,却忽然听到他又说一句“姑娘可是有话要问?”
“聊了许久,还未公子姓名呢,我叫时锦,威远将军乃是家父“她并未多加隐瞒自己的身份。
凡华望着她,眸子一动,眸底的微光一闪而过。
她自报家门,看似在炫耀身份,则不然,她不过是想让他放下戒心,降低对她的怀疑,坦诚相待,方显诚意,倒是个聪明之人。
片刻凡华才道之,“幸会,在下姓凡名华字少禹,浮梦轩是在下的店铺”
凡少禹,名字还挺好听,不过凡华这名字,她怎么感觉在哪听过,于是她回想一下剧本与她有交集的人,发现她并无此人。
她恭维道:“哦,难怪我看这浮梦轩的装饰如此高雅别致,原来是凡公子的,倒符合公子嫡仙一般的气质”
“咳咳,时小姐谬赞了”他浅浅一笑。
时锦聊着聊着忽然觉得没话题聊了,陡然安静的气息让她有些尴尬,也不知道云攸影他们走了没?
她有些坐不住了,拿起刚还没喝完的茶,继续喝了起来,以便来缓解一下的尴尬。
然后她尬聊道:“凡公子这个茶杯是用什么做的?色泽晶莹剔透的,甚是好看”她端拿着茶杯,细细的观赏起来。
余光不经意瞧见角落时,“啪”的一声,她手中的茶杯忽然从她细嫩的指尖滑落,摔成了两半。
只因她被吓到了,因为她发现墙上忽然出现有个人影在动。
凡华微眯着眼,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她为何故意打破茶杯。
时锦并未察觉,脑子中想着别的东西,那里在藏个人,金屋藏娇?她这是撞破了她的好事了吗,无意冒犯。
她望向他的眸色染上了一丝耐人寻味。
她忽然意识到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她低头一瞧,地上躺着破碎的茶杯,她瞬间面如土色。
完了完了,前一秒还夸这个茶杯好看,下一秒就把它摔破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故意为之的,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抬头与他的对视,瞧见他的眼中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亦如一层迷雾一般,深不可测,令她有些心慌。
但她又不能向他说明缘由,于是她弱弱的问一句:“凡公子,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她用如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带着几分天真无害。
凡华并无不悦,而是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道:“时小姐说不是故意的,那便不是吧”语气很是勉强,似乎在说,你看我像是在相信的样子吗。
“这个茶杯应该很贵吧,多少钱我赔”她赶紧把放在衣袖口内的荷袋掏了出来打开,往往里头瞄上一眼,发现里面的银子并不多了,大概就几十两银子,今日带的银子不多,钱不够了。
她面露囧色,把钱袋子往他面前一推“我身上就剩这些钱了,大概有四十两你看够不够?”
“时小姐这些银子……”
“银子不够是吗?我再找找”没等他说完话,她又自顾自地说着。
接着她掏了掏两边的袖口,又摸了摸胸口的衣襟,发现有一个凸出来东西,她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刚才在外面买的那根手绳。
她露出尴尬的微笑来,小手小心翼翼的也把手绳放上去:“我把手链也抵在这,还差多少银子,等我回府取了钱再赎回,你看怎么样?”
时锦的一连番操作,让凡华脸上难得浮现一丝错愕的神情。
少顷,他把钱袋子和手绳往她那边一推,“咳咳,时小姐茶杯就不用你来赔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那怎么行,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理应赔偿的”她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时小姐执意要赔,在下也不好再推脱,这些银子足够了”
闻言她才松了一口气,她想现在已经过了许久,那云攸影应该走了,她若在呆下去,不仅会聊不下去,那躲在角落里的美人怕也是站不住了吧。
于是她找个由头离开,“忽然想起外面还有丫鬟在等我,找不着我,她会着急的,今日多谢凡公子的款待,我就不打扰凡公子的雅致了,先行告辞”说完她大步流星般离开了,头也不回。
不一会屋子回归平静,凡华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脸色神色不明,然后说道:“出来吧”
随之角落里走出一个人。
“杜轩你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吗?”他悠然地问道,眸色漆黑深不见底。
“那位小姐行为古怪,属下不知”
“是真是假,查一下便知”他冰冷的眸光扫过,亦如锋利的冰刃般,刺的人生疼。
杜轩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毕恭毕敬道 “是,属下马上去查”说完便出去了。
凡华望着桌上的钱袋子和那根手绳,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