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拿出来了一张纸,递给了苏陌玉,“决定好了就签字吧。”
苏陌玉接过那张纸,纸上已经写好了一切。
……
这是早就写好了等着他们来的吗?
无羁阁盟约:璇玑五百三十七年四月廿一,玉瑶之子苏陌颜、苏陌玉与无羁阁达成盟约,所求玉瑶李隐下落,所付苏陌玉一生姻缘。此约一签,上通碧落,下入黄泉,立即起效,不得反悔。双方如有违约,任意对方处置。
……
苏陌玉看着那个男子,脱口而出:“你都写好了还让我们选?这不是玩我们吗?万一我们选的是第一条呢?你该如何?”
男子摇摇头,洋洋得意的说:“非也,不过是我们无羁阁神机妙算,早就算出你们会选这个罢了。只要你们割破一滴血,按个手印就行了。”
“!”
苏陌颜想抢过这份盟约,苏陌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桌边咬破大拇指,按了个血印上去。
苏陌颜懊悔加暴怒,却也于事无补。
苏陌玉露出满意的笑,把纸递给了那个男人。他看也不看,接过之后,折起来收进了袖里。又从另外一个袖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苏陌玉。
苏陌玉双眼一亮,立马接过,刚想打开,就听见他幽幽的说:“无羁阁的规矩,出了门才能打开消息。”
苏陌玉很想来一句,万一你们给的假消息怎么办,出了这个门找谁理论去?但是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字一签,那个男人要赶他们走:“好了,既然协议已经完成,几位可以走了,请出去吧。”
……
苏陌玉和一脸后悔复杂的苏陌颜和低着头的温时温池走出了无羁阁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张纸。
他似乎并不在意那个交易,不就是姻缘吗?反正他到现在也没有心上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担忧吧。
纸上是一幅地图,路线详细,旁边还有注解,是玉瑶国诗良郡的一个小村庄。
位置偏僻的不像话,怪不得威尚辰找不到,看完之后,苏陌玉淡淡的说:“温时,默背下来了吗?记在脑子里了吗?”
“默背下来了。”
苏陌玉把纸条递给温时,一脸温柔的笑:“那就好,马上吃了它。”
“为什么?!!!”
苏陌玉一个“你是智障吗?”的眼神,“你说为什么,这样绝密的信息,万一被人知道了呢?”
“殿下不可以把他撕碎了丢掉吗?”
“这种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毁尸灭迹才好,万一别有用心之人又拼起来了呢?”
“用火烧掉啊,不就只剩下灰烬了吗?”
“你到底吃不吃?”
看着苏陌玉气势汹汹的模样,他觉得相信如果他还拒绝,苏陌玉会塞进他嘴里然后拧碎他的头。
温时拿起那张纸,万般不情愿的揉作一团,塞进嘴里,看着不停咀嚼的温时,温池还作死的问道.“哥,好吃吗?什么味道?”
温时本来想咽下去然后骂温池一顿,却发现,太干了,他咽不下去……
结果就堵在了嗓子眼,那种异物感让他难受至极。
下次一定要随身带壶水!
因为几个人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好典当的东西,值钱的之前都当掉了,脖子上的玉坠苏陌玉舍不得,追月笛是母后送的也舍不得,溯岁剑就更不能当了,于是,苏陌颜就和苏陌玉共骑一匹马,四人一同赶往玉瑶国诗良郡。
纸条上的地址太偏僻,他们还要躲过威尚辰的追查,所以他们赶了整整四天的路,才在日暮前找到了李隐。
从小到大,李将军虽然对他特别严苛,但他知道,李将军也是真心爱护他的,除了恩师之情,心里一直把他当叔叔看待,一夜战乱,他失去了至亲,再也不能对着父母撒娇,耍脾气,他除了滔天的恨意,就是怅然若失。
他经常有一种错觉。好像和父母撒娇还是昨日,好像一个时辰前他还在为怎么躲过太傅的抽背、李将军的抽查而焦虑不安,仿佛这就是他最麻烦、最害怕的事。而当这种错觉持续一会,他又清醒的认知,他在逃命,他要保仇,他要杀死很多很多人,为父母报仇。
他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觉得哭哭啼啼那是女儿家的姿态,哭泣是最无能的表现。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无能懦弱的一面。所以一直以来,他隐忍着,坚持着,无论是在温时温池面前,还是二哥面前,他都没有哭过,没有流露出过分的哀伤。甚至会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笑着,闹着,仿佛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是不想让大家都陷在哀伤悲痛之中。
可是,当他看见正在拿着一把破斧头砍着柴火、鬓发散乱、微微颤颤的李将军时,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李隐拾起地上砍好了的柴火,起身准备走,却看见四个少年都红着眼眶,站在远处看着他。
怀里的柴和斧头瞬间掉落在地上,斧头砸在脚上,他似乎丝毫没感觉到疼痛,愣愣的看着苏陌颜和苏陌玉,他大概以为这是梦吧。
一瞬间,李隐从错愕转变成震惊,然后变成了激动。
苏陌颜和苏陌玉冲了上来,一把搂住李隐,李隐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
他躲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他也不知道谁活着,谁死了。他只知道,威尚辰登上了玉瑶国主的位置,他一直以为,苏家人应该被威尚辰杀光了。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活着!
苏陌颜抓着李隐空荡荡的袖口,不可置信的颤抖着声音问:“李将军,你!你的……左手呢?”
苏陌玉闻言板过李隐的身体,摸了摸他的左臂,果然是空落落的。他的左手没有了!
“李将军,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呢?”
看着满脸担心的两个少年,李隐吸了吸气,“先回去,两位殿下先随我回去再说。”
于是带着四个抹着眼泪、风尘仆仆、一身狼狈的少年匆匆的赶回村里。
进了一处简陋的屋里,屋里都是稻草,还结着蛛网。李隐关上门,就噗通一声跪在苏陌颜和苏陌玉面前。
“李将军,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两人赶紧扶起李隐。李隐仅剩的右手紧紧的握着苏陌玉的手,泣不成声。
“微臣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两位殿下了……”
“李将军,你告诉我,你……你是怎么……”
“此事说来话长,来,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李隐拉着苏陌玉,走到了桌边,说是桌子,其实只是一块大木根,木根撑着地面,上面的断处表面比较平,所以被李隐拖回来做了桌子。连凳子都只有一张。
李隐有些愧疚,又打算跪下请罪:“微臣该死,这凳子只有一张,微臣怠慢两位殿下了。”
苏陌颜一把扶住,“没关系的,我们不在乎这些,李将军不必这样。李将军,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您的手……”
李隐看着自己甩来甩去的左袖,叹了口气,“王上寿辰过后的第二天,我就奉命来了清流郡剿灭匪寇,当时只知道匪寇猖獗,害了不少百姓。结果我到了清流郡以后,才发现匪寇其实是故夏国的人假扮的。他们早有预谋,趁夜偷袭了我,我只从王城里带了七千兵力,可是故夏国那边,却有两万兵马,加上他们的诡计,用一个七岁的孩子给我下了毒,我渐渐打不过他们,他们招招意在取我性命,我的左手,就是被他们砍下来的。”
“打斗中,我知道了他们的阴谋,他们的主子和威将军做了交易,威将军帮他们杀掉故夏国大王子夏无寒,他们杀了我,然后把我的尸体偷运回王城,做成我想要谋反然后被威将军反杀的样子。实际上,是威尚辰想要谋反啊!”
无寒?他也出事了?苏陌玉担忧的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又自嘲的想了想,无寒出事了又能怎么办,如今自己都举步维艰,还能做些什么?
“我当时敌不过,士兵们以死相护,才救我出来,我逃了很久,逃到了诗良郡,然后因为失血过多在半路上晕倒,被这里的村民救了回来。清流郡和诗良郡相接,且都与故夏国接壤,是玉瑶国的边境。因为这个村子与世隔绝,鲜有人知。他们救我回来之后又把出口封了起来,所以至今没有人找到这里,我也因为出不去暂时在这里安顿。”
温时一脸疑惑:“我们进来的时候,出口没有被封啊。”
苏陌玉并不感到困顿,说道:“想必又是无羁阁手眼通天的本事使然了。”
李将军拉着苏陌玉的手问道:“三殿下,玉瑶国如今如何了,我听说威尚辰已经登上了玉瑶国主之位,那,那王上呢?”
四个人皆沉默不语。
李将军看着这个样子,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捶足顿胸,七尺男儿,哭的像个孩子。
温时安慰道:“李将军,你……节哀……二殿下、三殿下此番来找你,就是为了报仇,只要咱们一起去了您一手创立的忠隐营,和隐卫们说清楚,隐卫一定会重新听你的号令,我们一起,把玉瑶夺回来,为王上报仇!”
苏陌颜抬起头,脸上的坚毅和恨意显得他格外成熟:“不错,我一定要杀了威贼,将他千刀万剐,来祭奠我死去的父王母后、大王兄!”
看着坚定的几人,李将军不知道是该欣慰他们的勇敢坚强,还是怜悯他们的可怜遭遇。
“好,一定!我李隐就是死,也不会让威尚辰这种小人阴谋得逞!我一定要揭穿他的谎言,取了他的性命!以慰先王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