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玉只当这位脾气喜怒无常的共主陛下又因为什么事情发了性子,动了怒,也想不到这一块儿去,巴巴的跑到他身边,满怀期待的问道:“我今晚可以参加这个宴会吗?”
“不行!”
斩钉截铁、不容置辩的两个字将苏陌玉的一腔期待喜悦之情打散,苏陌玉也沉下了脸。
“凭什么?”
楚绯澜慢悠悠的搁下狼毫,抬眼看着面前这个蹙眉不满的心上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就凭你是寡人的人,寡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陌玉脸一黑,却把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他想骂:“呸!不要脸的禽兽!谁是你的人!”
可是……他不敢骂。
他问道:“我就是想去,能不能宽容一下,我……我也有参加宴会的资格的吧?”
楚绯澜看着他死活想见夏无寒,心里越发嫉妒生气,心道他就这么在乎那个夏无寒?早知道就不许他继位了。
两人僵持了半晌,终是楚绯澜叹了口气,妥协了。
看着重新眉开眼笑的苏陌玉,楚绯澜淡淡一笑。
不过就是见一面,当着自己的面,他们还能干嘛?不同意的话反而惹他生气,不如刚好让那个家伙好好看看他与陌玉恩爱无比的模样,以绝了他那份见不得人的心思!他楚绯澜的人,也是一个贱婢之子能肖想的?
于是,晚宴上,众人再次看见了那个独得帝宠的墨玉公子,更看见了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冷漠矜贵的陛下温柔似水、笑意盈盈的样子。
众人:好惊恐!原是我们不配陛下这样温柔相待吗?……
今日的主角儿,故夏国新王夏无寒,则坐在帝座的下首最近的位置。他心痛的看着楚绯澜紧紧的搂着自己朝思暮想的陌玉,楚绯澜满面春风的强迫着陌玉卖笑,他看得出来陌玉脸上的勉强和不自然,夏无寒的心就像被人一刀一刀刀割着那样痛,鲜血淋漓。
楚绯澜看着苏陌玉的眼神又瞟向了下面的那一袭显眼风骚的紫衣,心里十分不满,抱着苏陌玉的腰的右手趁机在腰上拧了一把,苏陌玉吃痛,惊慌失措的收回和夏无寒对视的目光,看向身边那个一脸“温柔”的某人。
他恼怒低声道:“陛下你别太过分啊!”
楚绯澜一挑眉,温热的唇凑到了苏陌玉软软的耳根上,喷着酒气道:“寡人过分?你身为寡人的人,明目张胆的和别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谁过分?!你要是再敢看他,信不信寡人当场就……”
说罢就要欺身而上,迫不及待般的将唇往苏陌玉脸上压下来。
众人:该吃吃,该喝喝,别看上面就能好好活着。
苏陌玉连忙伸出手将楚绯澜的脸挡住,楚绯澜的唇正好落在苏陌玉的掌心里。
“我……我不看了,你……你少发情。”苏陌玉窘迫的道。
被自己的挚友看见自己与一个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苏陌玉觉得自己的脸简直丢尽了,他都不敢看夏无寒此刻的表情,更不敢想象自己以后在夏无寒心里是一个怎样不知廉耻的人。
见达到了目的,楚绯澜也不敢逼他太紧,恋恋不舍的放过了他。
这一切,自然都被夏无寒收在眼里。双目已经泛出红血丝,夏无寒死命的盯着楚绯澜,眼里一片恨意,幸而休白看见了他的神色,心下一惊,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这一提醒,夏无寒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怀着满腔怒气,闷头饮下那一杯烈酒,低头饮酒时,炙热的泪水滚落进酒杯,烈酒入喉,火辣辣的烧得慌,还带着苦涩。
休白舒了口气,刚才王上那般直勾勾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陛下,若被人发现,随便扣个什么帽子,那可都是大罪!
夏无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也不断有人来敬他的酒,因为心情烦闷,夏无寒也都来者不拒,反正这些都是璇玑的朝臣,拂了他们的面子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不过两刻,夏无寒便醉醺醺的了。
苏陌玉早已窘迫不堪,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故人却是这样的场面,心凉了半截,自觉自己如今无颜再见故人,便说醉了酒回去了,楚绯澜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舒眉好好服侍。
宴会上,不知谁向谁递了个眼神,谁便随着人流醉步走到了夏无寒面前。
“无寒国主,微臣……嗝……微臣敬您一杯,无寒国主忠孝节义、勤勉尽责,微臣佩服!”
一个大臣醉醺醺的向夏无寒敬酒,啰嗦了一大堆之后,捏着酒杯就往夏无寒的酒杯上撞,不过,酒杯没碰上,反而因为惯力而洒了夏无寒一身。
那大臣看着自己手上空荡荡的酒杯,又看看夏无寒湿漉漉的胸襟,顿时慌张失措。
“哎呀呀!微臣该死!竟然泼湿了您。”
那人一遍道歉,一边擦拭着夏无寒的衣服,夏无寒不喜他人近距离触碰,便推开了他,那人又坚持的凑上去为他擦干净水渍,推搡拉扯间,衣领错乱,勾出了脖子上的玉坠。
“咦?无寒国主脖子上的玉坠可真好看啊,竟然有四色,实在是稀奇,想来华贵的很呐……”
这句话引得楚绯澜侧目而视,他看过去,正好看见夏无寒将那玉坠掏了出来,放在掌心里,大拇指和食指不断的抚摸着,脸上深情款款的模样,引得那个大臣笑道:
“看无寒国主这……这副模样,该不会是无寒国主的定情信物吧?哈哈哈嗝……”
楚绯澜一看见那块玉坠便觉得眼熟,再一细想,脸色便彻底黑了下来。
能不眼熟吗?某人不就有一个吗?天天戴在脖子上宝贝得什么似的,自己上次扯坏了还特别拾回来让人修好,还再不让自己触碰,原来如此!好啊,好得很呐!
定情信物!!!
还说没有私情!
楚绯澜心里的怒气一股脑的窜上头顶,脸色铁青,两颗黑黝黝的眼珠瞪着夏无寒,恨不得从眼里迸出火来,睚眦俱裂,额头上的青筋像树叶的脉络一样浮现,手握成拳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楚绯澜一拍桌案怒起,底下不少大臣被吓得一口酒呛进去又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殿中突然就静默了,畏畏缩缩的跪了一地,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陛下怎么又突然发了怒。
楚绯澜看着跪在他面前一脸冷漠的夏无寒,夏无寒脖子上的玉坠还在晃荡,深深的刺激着他,他喘着粗气,拂袖而去。
直到楚绯澜走出了殿中,大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讨论着陛下为何发怒的时候,夏无寒才抬起头,看着陛下远去的方向,眼里有些许懊恼,并带着深深的担忧。
陛下不会对陌玉怎么样吧?
他会……怎么惩罚陌玉?
瞧着夏无寒惨白的脸色,休白无声的叹了口气。
苏陌玉是夏无寒的灯,可这盏灯注定不会燃烧在他夏无寒的房间里。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苏陌玉推开扑上来的楚绯澜,怒吼道。
原本都还好好的,他觉得宴席上自己太过难堪便提前回了玉清殿,刚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躺在贵妃塌上摸着玉坠感伤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宫人们刚说了半句敬语便听见楚绯澜的咆哮:“滚开!都给寡人下去!”
苏陌玉纳闷,心道这又是怎么了,刚坐起身来,寝殿的门便被大力推开,楚绯澜正风风火火的朝他走来。苏陌玉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楚绯澜便扑了过来,双手扯拉着他的衣服,苏陌玉心下又惊又怕,连忙推开他,楚绯澜却不依不饶的冲上来,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随即便是良久的沉默。
看着双眼瞪得发红、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的楚绯澜,苏陌玉心里有些不安。
他趁着楚绯澜发愣,一把推开了楚绯澜,可没想到楚绯澜又不懈的冲上来双手总是向他脖子探去。楚绯澜难道想掐死自己?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被否决了,他觉得楚绯澜有些不可理喻,再一次推开他之后,质问般的怒吼一句:“你到底发什么神经?!”
楚绯澜用那要吃人饮血般的眼神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道:“寡人发神经?苏陌玉,你还好意思质问寡人?”
楚绯澜指着苏陌玉的脖子怒道:“你欺瞒了寡人这么久!你还敢这么问心无愧?难怪你这么宝贝这块玉,原来是定情信物啊!”
苏陌玉一头雾水,却也恼怒不已,“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夏无寒脖子上的玉坠和你的一模一样,寡人亲眼所见,他可是宝贝得不得了,他看你那爱慕的眼神寡人不是看不出来,以前寡人只以为是夏无寒单相思、自作多情而已,没想到你们早就在一起了,还跟寡人说什么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骗寡人说你不喜欢男人!骗得寡人团团转,你可知这是欺君大罪!”
苏陌玉突然被这般指责一通,便感觉自己仿佛被楚绯澜扣上了一顶私通的帽子,做下了不知羞耻、明明有了心上人还故意欺骗别人感情的事情来,又气他如此羞辱自己的挚友,想他苏陌玉何时受过如此羞辱与陷害,苏陌玉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冷冷的看着楚绯澜,心中不忿,怒火中烧。
“楚绯澜,你可真是疯了!难不成所有送我礼物的人都与我有私情?你自己心思龌鹾,还怪别人欺瞒于你!你想找我麻烦也就罢了,无寒与我十几载的深情厚谊,你犯得上为了羞辱我而去污蔑他吗?”
楚绯澜听见他还在替夏无寒说好话,甚至为了夏无寒顶撞自己,心里更是气愤,不再顾及苏陌玉,一把按住苏陌玉的肩,另一只手往他脖子处一捞,将玉坠扯了下来。苏陌玉大惊,下意识的去抢玉坠,这在楚绯澜眼里,无疑是两人有情不忍信物被夺的铁证。
楚绯澜一手钳制住苏陌玉,另一只手抓着玉坠,看着苏陌玉不断的挣扎,嘴里还嚷嚷着“还给我!”楚绯澜只觉得心如刀割,气得浑身发颤,周遭的气压的不能再低了,分明外面还是盛夏天,而寝殿里却如同腊月天寒。
楚绯澜面色复杂的看了几眼苏陌玉,气愤不已的他将苏陌玉往贵妃塌上一推,抓着那玉坠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留下苏陌玉在殿中破口大骂。
第二日,王宫上下都知道了昨夜陛下与墨玉公子吵架一事,两人吵架的时候吵得凶,殿外的宫人们隐隐约约也听了些墙角去,于是宫人们都在议论这墨玉公子与故夏国新王的私情一事,短短半日,竟然传出了宫外去。
楚绯澜心里依然怒气未平,正巧叠渺国的左相白雪晚调查清楚了蓝翎城兵乱一事来求见他,被他当成了宣泄筒,不由分说大骂了一通,将他赶出了王宫。
白雪晚怔忪的站在宫门前,内心拔凉拔凉的。日夜兼程赶到璇玑,就为了不负王令将误会解释清楚,没想到见了陛下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陛下骂了许久,赶出了王宫。
……
这是什么世道啊……
到了晌午,苏陌玉依旧冷着脸,一身“请勿打扰”的气息,独自坐在殿里不说话。殿中宫人们忙忙碌碌的收拾着被苏陌玉摔碎的杯盏器具,温时温池站在一旁唉声叹气,看着宫人们脚下那一个个珍贵的玉簪金杯琉璃盏,心里肉疼肉疼的,却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温时温池也劝解过,但苏陌玉却像是真的动了怒,饭也不肯吃,话也不肯说,久不久就抄个物什砸了泄泄火,还专挑金贵的东西砸。温池温时心里明白,苏陌玉心里既委屈又气愤,楚绯澜红口白牙一张一合,就把他说成了这样心机深沉、不知廉耻、谎话连篇之人,换成谁也会生气的,他又自小就是一根筋,性格最是骄傲,这次怕是要和陛下犟到底了。
到底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最容易发脾气了。
因着苏陌玉发了脾气不肯用午膳,温时无奈的将午膳端去热了又热,温池一向单纯懵懂,讲来讲去就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劝慰,大概是明白自己并不擅长安慰劝解别人,也明白苏陌玉在气头上不会理会自己,便退下了。
苏陌玉憋着一肚子气,冷冷的看着舒眉蹲在地上捡着那个已经四分五裂的翡翠如意麒麟,舒眉簇着眉,也颇为心疼的看着手上的翡翠碎片。
“这个翡翠如意麒麟平日里公子是很喜欢的,隔三差五就要把玩一会儿,今日怎的就狠的下心来摔碎了呢,多可惜啊。”
“……”
他能说他摔碎了之后心里也很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