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温池进来了,带着殿外的一股冷风,将殿里的春光一样温暖的气氛侵吞。
“公子……”
温池体魄强壮,倒不至于十分怕冷,但一入寝殿,这里外巨大的温差还是让他抖了一抖。
苏陌玉撑起身子,似乎因他裹挟进来的冷气而感到不适,皱了皱眉,拈起桌案上剥好了的几股橘子,放进嘴里。
温池走近了,看见那雀金裘,抽了抽嘴角。
“好丑的披裘。”
舒眉脸色大变,赶紧道:“温池你慎言!这可是陛下赏赐的!”
苏陌玉却笑了,笑得十分恣意,一脸的受用,给温池抛了个眼神:“英雄所见略同~”
舒眉一脸为难的提醒苏陌玉:“侍君,陛下还等着您去长庚殿呢,您……”
苏陌玉大手一挥:“不去!”
态度蛮横,豪气凌云!
然而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蛮横付出了代价。
“怎么样?”
温池闻言,臭着脸,抱住了自己的大腿,闷声道:“内侍局说,你的笛子在陛下那里,想要自己去拿。”
“……”
苏陌玉面色平静,似乎是预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追月笛在昨天被内侍局的宫人误拿,苏陌玉发现后让温池去拿回来,结果……果然不是这么好拿回来的。
温池见他不说话,哼哼了一声:“我觉得,内侍局的人就是故意的,让他拿翡翠如意麒麟,结果却把笛子拿走了,那玩意的盒子和笛盒又不相似,铁定是故意的。”
苏陌玉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个小聪明呢……”
苏陌玉正气着,心中怒骂楚绯澜的卑鄙无耻,门外守门的宫监忽然高喊道:“启禀侍君,大宫监求见。”
苏陌玉递了个眼神,温时便喊道:“进来吧。”
大宫监进到殿里,赶紧抖了抖身上的雪味,扬起标准的弧度,弯着身子,笑眯眯的走到苏陌玉跟前,行礼问安。
“大宫监请起。如果大宫监是来传陛下的令,让墨玉去吃鹿肉的,那就烦请大宫监回禀陛下,墨玉伤势未愈,不宜出门吹风,也不宜吃那些容易上火的东西,恐怕要辜负陛下的好意了。”
大宫监仿佛早就料到苏陌玉会推脱,所以并不惊讶,露出友善的一笑,道:“玉侍君误会了,老奴只是来传个话的。”
“什么话?”
大宫监笑容愈发的灿烂,笑得像一只老而猥琐的狐狸,看得苏陌玉心里直发毛。
“今日,玉瑶北朝的苏国主上了一道折子,陛下忙着烤鹿肉,还没来得及看,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找不着了。陛下让老奴传个话,让侍君去帮陛下一块找找呢,这要是不小心丢进了火炉里,烧成灰烬,那可如何是好?”
嘶……
无耻之极!
多少蹩脚的理由!
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卑鄙小人厚颜无耻手段龌龊!
大概是连大宫监也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过于蹩脚,说完之后不敢看苏陌玉的脸色,把脸深深的低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
苏陌玉笑容可掬(笑里藏刀),“温柔”的道:“走,咱们赶紧去帮陛下找找去,别让陛下……等!急!了!”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大宫监为自家情商堪忧的主子捏了把汗。
长庚殿里。
楚绯澜慢条斯理的翻着烤架上的鹿肉,拿起一旁的小瓶子往肉上撒了些粉末,滋滋啦的声音混合着肉香味在殿中飘忽。空气中都是一股温暖的炭火味与诱人的烤肉香味。
对于苏陌玉怒气冲冲的闯进来,显然在楚绯澜的意料之中。
“墨玉,参见陛下!”
说罢,也不管楚绯澜什么反应,便直接坐到了楚绯澜对面。
楚绯澜一挑眉,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这样阴恻恻的含怒的语气。
楚绯澜没有理会他,而是用筷子夹起来一块烤熟了的鹿肉,放到嘴边吹了吹,咬了一半在嘴里细细咀嚼,然后瑞凤眼流转,狭长的眼尾微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来了苏陌玉嘴里。
“!!!!!”
苏陌玉下意识的想把嘴里这热热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吐出来,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贼逼不是要下毒药还在chun药吧,结果楚绯澜还拿着筷子堵着自己的嘴,那下意识的用舌头一吐并没有吐出来。
“你敢吐出来试试!”
苏陌玉愣了一下,随即极其十分非常特别不甘心的嚼咽了下去。
看着眼前这气鼓鼓、冷冰冰,浑身散发着一股“莫挨老子”的气息的可人儿,楚绯澜莫名觉得他十分的可爱。
“好吃吗?”楚绯澜满怀期待的问道。
其实味道还不赖,但是苏陌玉觉得如果说实话的话太示弱了,于是冷着脸道:“如啮檗吞针。”
“……”
自己也吃了一半,没觉得这么难吃呀……
楚绯澜心道,看样子,软的是不行了……
于是,楚绯澜放下筷子,幽幽的朝身边说了句:“那折子,找到了吗?”
大宫监听了这话,眼光往苏陌玉身上一瞟,咳了两声,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奴…老奴再找找。”
苏陌玉一噎,深吸一口气,端正了坐姿,僵硬的露出一笑,将怒意生生压在笑意之下,将皮笑肉不笑诠释得淋漓尽致。
“陛下,墨玉来帮忙找找吧。”
楚绯澜心中暗喜,心道我还治不了你?
“过来。”楚绯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苏陌玉乖乖依言坐在了楚绯澜腿上。
楚绯澜伸手揽住了苏陌玉纤细的腰,感受到大腿上和怀抱里的温度,心猿意马。
他养伤的这十几日,自己都没舍得欺负他,又因他生气,连抱都没抱到过几次。
“爱妃瘦了……”
他把下巴抵在苏陌玉的颈窝,喃喃自语。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位置,还有敏感的腰部缓缓移动的手,异样的酥痒感让苏陌玉有点招架不住,这具敏感的身子似乎已经被楚绯澜调教得不属于自己,只要他一触碰,自己便控制不住。
“陛下,还有外人在,请自重。”
楚绯澜闻言,冷漠的往两边扫了一眼,仿佛只一瞬间,殿中的温暖就全部被抽空,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从内而外的爬了出来。接收到陛下凌厉的眼神,大宫监一哆嗦,挥了挥宽大的衣袖,宫人们鱼贯而出,还带上了门,动作快而轻。
“现在没人了,寡人可以不自重了。”
说罢一双手便不安分的在苏陌玉的身上游荡。
苏陌玉想挣扎,却发现楚绯澜暗地里用臂弯紧紧的拘着自己的腰,使他根本无法离开,不由得叫苦连天。
“陛下这般放荡轻薄,可有半分天下共主的样子,若是让大臣们看见一向冷漠无常的陛下竟有如此轻佻的一面……唔……你……”
“战况”逐渐激烈,楚绯澜铁了心要好好弥补自己这小半个月以来的“清心寡欲”,两只手愈发毫不顾及的撩拨;苏陌玉敏感得不行,那双温热的宽厚的大手在自己的里衣里放肆,他连连挣扎,力气却总敌不过,他紧张极了,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可随即身上的那双手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楚绯澜!你个禽兽,放开!”
苏陌玉哑着嗓子,偏头低吼。
楚绯澜一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凤眼斜睨,斜飞的剑眉蕴藏着数不清的锐气,棱角分明的轮廓泛着迷人的光泽,削薄轻抿的唇微微勾起三分得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萦绕在苏陌玉的鼻尖。
“乖,给寡人香一个,寡人就放了你。”
“……”
这货活像青楼里调戏歌女的熟客。
唉?他不对劲……
在苏陌玉胡思乱想发愣之际,楚绯澜顺势将苏陌玉往怀里一带,坐得更深了一些,将他抱进怀里,欺身压了下去。
“唔~嗯……”
听着里头隐隐约约的动静,殿外的宫人们都连忙低下了头,努力的憋着笑。
良久……
一股焦味传来……
楚绯澜显然也闻到了,本不欲理会,但似乎这股难闻的焦味让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苏陌玉清醒了过来,他半醉半醒的推了推楚绯澜,虽然力度不大,但态度坚决。
楚绯澜只得放开了他。
柔软的唇瓣分离,瞧着身下的美人眼里含着一汪春水,眉目含羞,楚楚可怜,双颊绯红,水色的唇被蹂躏得有些红肿,连身子都软得一塌糊涂,再没有推开他的力气。楚绯澜一脸邪气,不知餍足,眼里闪着贪婪的精光。
人,是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当他们触碰到一丝星火,就会贪婪得想要整个太阳。
“禽兽……”苏陌玉软着身子瘫在楚绯澜怀里,羞愤的嗫嚅。
施“虐”后看见美人委屈的这副模样,楚绯澜心情大好。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封信,在苏陌玉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寡人一向禽兽,且只对爱妃禽兽。不知爱妃,肯不肯让寡人禽兽呢?”
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苏陌颜书”四个大字,苏陌玉怒了!
狗贼!
苏陌玉横眉冷对:“陛下!您就不怕被天下人诟病您卑鄙无耻吗?”
楚绯澜不置可否,似是毫不在意,甚至还理直气壮的说道:“与自己的爱妃行夫妻之礼,本就是理所应当,这算什么卑鄙无耻,这叫闺房情趣!”
苏陌玉简直被他的厚脸皮气的不知该怒还是该笑了。
第一印象害人不浅,日久天长方知本性!
苏陌玉转头看见面前的烤炉,无语片刻,只得道:“鹿肉焦了……”
楚绯澜大手一挥:“无妨,爱妃若喜欢,寡人再给你烤。”
苏陌玉静静的看着楚绯澜,沉默了片刻,倏的一笑,便如百花盛开、明珠现世。
“好。”
态度转变得太快,楚绯澜也是愣了一愣,随即痴痴的看着苏陌玉,露出温柔的笑。
“我现在就想吃……”
楚绯澜将他扶起来,圈禁在怀里,另一只手拿起夹子翻着肉,神色竟有些许欢喜:“寡人现在就给你烤……”
看着身边的男人这样听话,苏陌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唇角绽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想威胁我?
也不看看我是谁。
男人啊,撒撒娇就能治服他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吵起来呢?
嗯?他又不对劲了……
半个时辰后,苏陌玉吃饱喝足,开开心心的拿着追月笛和王兄给他的信回到了玉清殿。
而楚绯澜也心满意足的处理起了政务。
皆大欢喜。
只是退一步的那个人心中憋着一股气,静待日后发作。。。。
过了一会儿……
看着暗卫刚递来的情报,楚绯澜烤着香喷喷的鹿肉一边翻烤一边沉思。
近来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几大氏族安分了不少,各国局势也都在楚绯澜的掌控之中,按照楚绯澜的计划一步步的走着。
叠渺国已经顺利控制,千胜国已经能放下戒心,玉瑶国内斗,不足为惧,而夏无寒……
虽目前根基不稳,但也能看得出他的本事。
楚绯澜想起之前与太师的促膝长谈。按太师的意思,是要好好试探试探夏无寒,看夏无寒到底有没有反心。就算夏无寒没有异心,也不能让故夏国的实力过于强大。
天下之道,在于制衡。不衡,则祸生,衡,则物生。
而他,更介怀于夏无寒对苏陌玉的心意。
故夏国先王驾崩后,他一直派人暗中观察夏无寒,据探子刚才递上来的情报来看,夏无寒把他父王的葬礼办得妥妥当当,上谥,修陵,跪孝,完全没有一丝记恨,此举赢得了不少大臣与百姓的敬服。
可他越是一丝错误都不犯,楚绯澜就越觉得他心思深沉。
一个从小被自己父亲嫌弃、打骂,被自己的父亲辱骂是克星,被自己的父亲送到敌人手上,被自己的父亲害得几次险些丧命的人,却依然能这样平静无误的操办他的葬礼,给他最大的风光体面,这是心机多少深沉、多少能忍耐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夏无寒还义正言辞的用为父守孝三年不论婚配为由,将群臣上谏请求广纳后宫的要求堵了回去。
旁人不懂,他却明白,这是在等着他的心上人呢!
想起曾经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搂搂抱抱腻腻歪歪的模样楚绯澜就忍不住想杀人的冲动,自己要是在晚几年找到他,夏无寒指不定就把他骗回故夏了,哪轮得到自己拐?
陌玉傻乎乎的可能看不清,他这双眼睛可亮着呢,夏无寒还想为陌玉守身如玉?是还想留待来日与陌玉在一处吗?
他休想!
心思越想越偏,完全从一个帝王的度量偏成了一个夫君吃醋的心思。
楚绯澜想着想着,大宫监在殿外喊了一声:“陛下,太师与孟大夫求见。”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