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陌玉带上昨日晚上挑选好的礼物带着温时温池一起出了宫。
马车上,苏陌玉怀揣着激动与欢喜,挑开车帘子四处乱瞟,似乎这宫外的泥巴都要比宫里的花团锦簇好看。
既安城是璇玑国的王城,也是整个璇玑王朝的政治中心,繁华胜地,自然是无比热闹。
在苏陌玉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之时,马车里一个不合时宜的温和声音响起:“玉侍君,再往外看,小心被人盯上。”
苏陌玉闻言,兴致缺缺的放下窗帘,将头缩了回来。
“萧烬啊,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你真扫兴。”
坐在右下首的萧烬闻言,却并不说话,只安安分分的听从楚绯澜的意思,保护好苏陌玉。
还是温池替萧烬说话,道:“其实萧统领也是为了公子好,这既安城里卧虎藏龙,想对陛下不利的人多了去了,你又是天下皆知独得陛下圣宠的玉侍君,要是有心怀不轨之人看见了你,转头就对付你来威胁陛下,萧统领也是怕这种事情发生。”
苏陌玉不置可否。心中却在想,怕什么,这不就是你的任务吗?再说了,那要是这样说,待会我四处玩的时候岂不是还要戴个面具遮住这张俊俏得让人过目不忘的俊脸?
到了太师府门口,苏陌玉被拦了下来,表明身份和来意后,那仆从领着他进了太师府客厅里,着人奉了茶,看了他一眼,道:“劳烦玉侍君等待片刻,小的这就去通传一声。”
苏陌玉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自己是楚绯澜的后宫,身份不低,这次又是奉楚绯澜的命令来探望太师的,无论哪个大臣,都应该是忙不迭的与自己见面才是,为何太师的仆从还要先进去通传?莫非太师不想见楚绯澜?
等了片刻,太师府的管家来了,因年纪有些大,所以步履沉稳而缓慢,面色平静,却陪着笑,道:“实在不好意思,玉侍君,萧统领。太师说,身上病着,不宜下床,恐招待不周,又怕把病气传给了两位,大夫也吩咐了,不宜见客。所以……呵呵,太师说了,陛下的心意,太师感激不尽,但如今实在不宜当面跪谢陛下的好意。太师还说,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春日风大,着了凉罢了,劳烦陛下挂心,待来日身体康健了,必亲自向陛下谢罪。”
苏陌玉与萧烬对视一眼,两人眼里俱是怀疑。
“既如此,我等也不便打扰,太师好好养病就是,陛下定不会怪罪。对了,这是墨玉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望太师不要嫌弃。”
温池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管家含笑都收下了。
待几人出了太师府,苏陌玉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面色忧郁,萧烬正想安慰他一番,毕竟大老远跑出来探望太师却被拒之门外是件并不令人愉快的事情。
却没想到,萧烬还没开口,苏陌玉便忽然道:“萧统领,你也看到了,帮我作证哦,这不是我没有好好完成任务,是太师不想见我,不是我的错。原本陛下说探望完了太师,剩下的时间可以让我玩,在宫门下钥前回宫即可。但如今太师不用探望,那……剩下的时间……我是不是可以随便玩啦?”
看着苏陌玉眉眼唇角难掩的得意,萧烬:“……”
萧烬十分艰难的答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苏陌玉像是要开心的蹦起来,连忙道:“走,萧烬,我请你,咱们去颜如玉玩玩!”
萧烬:你想死别拉上我谢谢。不,只要你去了颜如玉,不管我去没去,我都得死!
萧烬再次艰难而无奈的提醒道:“你要想去颜如玉,先猜猜陛下知道了会怎么做。”
苏陌玉:……
苏陌玉愣了片刻,随即开始对萧烬挤眉弄眼,极尽诱惑:“温时温池不会说出去的,只要萧统领你不说,他自然不会知道。”
萧烬冷笑一声,“您是觉得堂堂陛下,在既安城中一点耳目都没有吗?还是觉得朝中大臣都不会去那个地方,所以一点也不怕他们看见了然后告诉陛下?”
苏陌玉:……
萧烬继续补刀:“玉侍君,您可得好好想想您的身份,您要是敢去,微臣想,陛下今晚就算不把你拖进厝狱司,也一定会含泪喝上三大碗稚鸡汤的。”
苏陌玉:……
萧烬人看着是个愣头青,怎么如此牙尖嘴利?句句戳人肺腑?还有,能不能不要再提稚鸡汤啊啊啊啊啊啊!唉,突然觉得他一点都不可爱了……
看着苏陌玉陷入沉默,萧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便十分老实诚恳的提议道:“陛下是怕您闷坏了,所以才答应让您出来散散心,但可没说让您撒开了往死里浪!您去茶楼什么的地方逛逛就得了,看看戏,买些吃食,散散步,不一样能散心吗?”
苏陌玉一脸郁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温时不想自己主子作死,道:“公子,您还是别去颜如玉了吧,萧统领说得在理。”
苏陌玉一记冷眼甩过去,温时立马闭上了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狗头还在……
苏陌玉看向萧烬,满脸写着开心,幽幽的道:“那既然如此,咱们就随便逛逛吧。”
于是,几人便在城中逛了起来,一会在茶楼吃茶听戏,一会又在各个店铺小摊上买了数不清的稀奇玩物,不但温时温池抱不下了,就连萧烬都不得不帮忙抱了一大堆,最过分的是,苏陌玉买的所有东西,都是萧烬付的银子。
几人在城中兜兜转转,兴致高涨,逛到实在走不动了,苏陌玉才找了个酒楼饭馆,点了一桌子美味菜肴,四人同桌而食,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苏陌玉拍拍肚皮,对萧烬道:“萧烬啊,我不行了,太撑了。我记得我们刚才来的那条路上,有卖青果的,大约出门向右直走百步的样子吧,你去给我买些青果来,吃些水果消消食。”
虽然一起吃过饭,情谊深厚了几分,但他仍然记得楚绯澜的吩咐,于是把目光看向了温时温池。
苏陌玉摆摆手,满脸的嫌弃,道:“这两个废物从小就不会挑水果,每一次他们买的水果十个里面永远都有五个坏的,三个没熟的,还有一个长得像他们一样奇丑无比的,我已经不敢再让他们买水果了,我怕我到时候不是吃水果助消化,而是被恶心到吐。”
温时温池:从未受到过这样大的羞辱……
萧烬略一迟疑,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答应了,起身离去。
等他拎着一篮子水果回到酒楼,方才坐的地方除了之前买的堆积如山的物品以外,另外三个大活人就那么直愣愣的不!见!了!
萧烬连忙大喊:“小二!小二!刚才坐在这里的人呢?!”
闻声赶来的小二一看,脸上堆起了笑,点头哈腰的道:“哦,这位公子,方才那三位公子让我转告你,他们先行一步,去颜如玉散散步,消消食。他们说让你回来了之后先把饭钱付了,然后呢,把他们买的这些东西放上马车,再去颜如玉去找他们。”
萧烬:!!!
萧烬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心中忍不住骂娘,一转身,便向门口冲去。却被小二一把拦住,“唉唉唉,这位公子,饭钱……”
看着小二警惕又谄媚的模样,萧烬心中火气更大了,用着自己的钱,还把自己甩了去了那种被陛下知道了会弄死自己的地方!不可饶恕!!!
萧烬一把从怀里掏出一个尚算鼓囊囊的钱袋,刚想一把甩在小二怀里潇洒的离开,想了想,谁知道那货还会要怎样花钱,于是,又默默了解开钱袋拿出两锭银子扔给了小二,在小二鄙夷的目光中匆匆的离开。
先去把马车找来……
再去颜如玉捞人……
愿青龙神兽护佑自己,能活得过今天……
太师府。
苏陌玉一出府,管家便赶紧走到了太师的榻前,榻上,太师正躺着,面色有些许苍白,闭眼假寐,看上去正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老爷,玉侍君和萧统领都走了。”
太师睁开眼,眼底本如死水微澜,闻言后竟慢慢变得激动起来,苍白的脸色竟因激动渐渐变得异常红润,他问道:“他……他是不是……”
管家连忙劝慰他:“没有,老爷你放心,看他的样子,他似乎还不知道。他听说不能见老爷,还面露惋惜之色,还送了很多礼物给老爷,定然是不知道的。”
太师这才慢慢淡定下来,面上却涌出了无人读懂的悲悯悔恨之色,眼里饱含晶莹,低沉而沙哑的道:“就算他现在不知,以后也一定会知道的。我知道,他心里还是一直记着那件事,即使他不露出半分,也再没提起过,调查过,但他心中一定暗暗记着,只待来日。若是他知道了真相……送信之人究竟是谁?这招好狠啊……”
管家无言,只低着头。
颜如玉。
三人各自带着一个摊上买来的廉价面具,风度翩翩的踏入了颜如玉的大门。
走在最前面的苏陌玉,昂首挺胸,芝兰玉树,白衣胜雪,一眼便是极俊的淑人君子。
相比之下,温时温池两人就有些畏畏缩缩。
温池:哥,咱们真由着他作死啊?
温时:废话!不然你拦得住他?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们,管他呢!
温池:唉唉唉哥,快看!那边那个姑娘在看我!!!
温时:屁!明明是在看我!
完全不知身后眼神交流着的两兄弟的丰富戏码,苏陌玉心闲气定的对迎来的老鸨淡淡吩咐道:“你们这,最有才情最貌美的姑娘是谁?”
老鸨笑道:“那当属拂韵姑娘,她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点吟诗作赋,长得也是貌若天仙,性情淑婉,保证这位公子喜欢!”
“好,就她了,哪间房啊?”
老鸨领着他们进入了那位拂琴姑娘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精致而淡雅,主调淡紫色,摆着一些品性高雅的花卉,紫纱幔帐,半圆的木雕屏风,毫无奢华炫丽之感,让人觉得心情舒悦,身置书香门第。
那拂韵姑娘身姿婀娜却不显妖媚,一身花衫配着花簪又不显得艳俗,落落大方,气质温婉,柔声浅笑的模样想必是个男人都会动心。
“拂韵见过公子,不知几位公子如何称呼?”
苏陌玉将面具放在桌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笑道:“随意称我为玉公子吧,他们两个是我的侍从,都唤作温公子就好。听闻你颇有才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就先弹奏一曲。”
拂韵含笑应了。
琴声袅袅,弦弦入心,清音幽韵,委婉深沉,像是穿过紫幔,如轻烟雾霭,涓涓而来,萦绕耳畔,奏响心灵的沉静。
一曲毕,苏陌玉不禁赞叹,就连毫无艺术细胞、只懂舞刀弄棒的温时温池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拂韵微笑着,给苏陌玉斟了杯酒,礼数周全,端庄持重,毫无轻佻之处。
苏陌玉自然是接过,面露惋惜的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拂韵姑娘的琴声,真是绕梁三日,令人倾醉。只可惜,虽有琴音,却无舞姿相伴,还是少了些许气氛。不知颜如玉中有哪位善舞的姑娘,能来一展风华啊?”
拂韵歪头思考片刻,迟疑道:“颜如玉的姑娘,大多都善舞,只不过,舞跳得最好的玥秋已经去伺候别的贵人了,现下无事的,便只有……拂姒姐姐,可……可她不轻易接待客人的。”
苏陌玉大手一挥,道:“无妨!你且去请一请,就说,在下不是纨绔浪子,只是想来这颜如玉欣赏一番欢歌曼舞,见见世面,还望拂姒姑娘成全。”
拂韵起身,道:“那公子稍等片刻,小女子即刻就来。”
待拂韵走后,温时疑惑的问道:“拂姒不就是……公子你找她做什么?有什么计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