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冷笑一声:“金上卿此言差矣,事实如此,何来老夫犀利一说?再说,陛下纳不纳后妃,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金楠道:“抛开人选问题不谈,太师难道不担心陛下的后宫吗?一介来历不明的男子,独得圣宠,陛下为了他,什么原则、脸面都不顾了,害得天下人议论纷纷。太师忠君爱国,想必心中自有计较。本上卿也是为了陛下考虑,就算不言陛下纳妃之事,那……侯爷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金楠余光瞥见人影晃动,微微侧首,本在花园月洞门处守着的贴身侍卫走了进来,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他心中了然,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家里的美妾还等着他回去呢。
于是,金楠又道:“今日唐突前来,便是这此事,太师英明,自然明白,我虽有私心,但就大局上说,劝陛下广纳后宫,和劝侯爷择妻这两件事,都是对璇玑有利无害的。言尽于此,本上卿就告辞了,家中美妾还等着我回去呢。”
金楠边说,边整理了衣襟,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太师也没有多留他,心中想着,陛下他劝不动,但肃浔侯的婚事,确实可以商议了。
楚绯浔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人在家中坐,婚从天上来,苏陌玉想要拿到证据,无形之中,却把他给坑了。
这边,温时跑到了姚记书行来,道:“老板,我来买话本子,听说你们这,挺全乎的?”
一旁打着算盘的老板听了这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就堆起了笑意。
“公子,我们这里肯定是全乎的,整个既安城里,就我们家的话本子最精彩了!您想要……哪一种的话本子呀?”
温时有些疑惑:“既然整个既安城就你家的话本子最好看,那为什么你们的店铺不在繁华热闹的主街,而是这样的街巷里?”
那老板不赞同的“唉~”了一声,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你看我这虽然僻了些,但客人那可是络绎不绝!天天都有好几百的客人来买话本子呢!”
正说着,两个姑娘就进来了,看着打扮,家里应该算是富裕,走进来时遮遮掩掩、含羞带怯的,红着个小脸,用丝帕遮捂着,你推我让的,就是不好意思说话。
“老板,我们来买话本子……就是……那个,现在最火的……”
“要一整套!”
老板一听,邪气一笑,“姑娘不必说,我明白了。”
转身给店里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便拿来了好几本话本子,包装得严严实实的。
随即两个姑娘欢欢喜喜的付了银子,赶忙回家去了。
温时在一边看着一愣一愣的,问道:“她们买的是什么?那么神秘?而且她们都没说,你怎么知道她们要买什么?”
老板得意洋洋的笑道:“现在既安城里,最时兴最受欢迎的话本子啊,就是那本《折玉欢》了,我这个做生意的当然知道。”
玉?墨玉?温时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对“玉”字太敏感了。玉字不是女子的代名词吗?如花似玉,温香软玉,香消玉殒,怜香惜玉什么的,在话本子里出现太正常了,这一听玉欢就是个女子的名字嘛。
“那这个话本子很好看咯?”
老板笑道:“那当然!你以为我这一天好几百的客人怎么来的?十个里面就有五个是来买这本的,而且这故事呀,是有原型的,目前还在继续写着呢,现在最新的章节,就是前几天发生过的。”
那老板大概就觉得温时问来问去的奇怪,幽幽的道:“这位公子,你到底买不买啊?你能找到我这姚记书行来,说明也是好这口的,你要是买就干脆点啊!”
温时心道,什么好这口,我可不喜欢看话本子,像自家主子一样,要不是看多了话本子,也不至于越来越笨!
又道:“买买买!谁说的我不买,你说的这什么玉,给我来一套,其他的,再给我拿两本精彩绝伦,那个看起来让人觉得刺激开心的,喏,银子!”
老板一见温时手上的银子,立刻两眼放光,赶紧吩咐伙计给温时拿书。
温时脚程快,等他买完话本子又买完烧鸡赶到宫门口时,也不过才未时。
温时一手捧着一摞书,一手提着四只大烧鸡,虽然健步如飞,但也狼狈至极,或者说……抽搐诡异得像个走尸。
顾西星在宫门口站着,远远的就看见温时歪着头,瞪着眼睛抽着脸,用下巴顶着书,右手已经在颤抖不已,左手提着装着四只烧鸡的食盒,走几步就扭扭腰,把靠在腹部的书蹭一蹭,还时不时来个金鸡独立,用右膝盖顶一下手。
那画面实在过于显眼,顾西星黑了脸,抽了抽嘴角。
“唉唉唉——顾副统领!真巧啊哈哈哈!”
温时看见了顾西星,眼里迸出激动的光,顾西星见了,差点拔腿就跑。
温时冲过来,守宫门的侍卫得了顾西星的眼神拦住了他。他索性把怀里的书和烧鸡往两个侍卫身上一扔,然后在原地来了段尴尬的跳跳舞。
温时一边跳着发麻的腿,一边甩着酸苦的手,一边抱怨道:“好累啊,这么多东西,累死我了。”
顾西星问道:“这不是玉侍君身边的人吗?你出宫作甚?”
“顾副统领年纪轻轻的,怎么眼睛就不好了呀?这不是看见了我买了书和烧鸡了吗?还问!”
“你!”顾西星气结。
两个侍卫检查起来,打开包装,把话本子随意翻了翻,见都是字,也没有夹什么东西,底下的几本就倒了倒,也没见倒出什么来,又打开了烧鸡的食盒,瞬间烧鸡的香味弥漫出来。
“喂喂喂!查这么仔细,连烧鸡都打开来,你是不是想偷吃我的烧鸡!”
顾西星不屑而嫌弃的白了温时一眼,冷声道:“这是宫里的规矩,凡是进宫的人,都要搜查清楚,以免出了乱子。我不屑你的什么烧鸡,例行检查而已,不但烧鸡要查,你还要搜身。”
说完,顾西星一甩眼神,另外的两个侍卫便上前来要搜温时的身。
温时反驳道:“这是宫里的规矩还是你顾副统领针对我们玉清殿的规矩?我就没见过查这么严的,难不成王公大臣进宫的时候你也要搜身?你也敢搜身?”
顾西星被温时惹怒,冷哼一声,心道有本事你待会还能反驳得了!他的人说,跟着温时到了西街,温时就突然把他甩开了,他料定温时肯定是干什么坏事去了,说不定会带什么东西进宫。所以他专门在此等着温时,只要他搜查出来,定能让太师治那墨玉的罪!
没想到,侍卫却什么也没搜到。看着顾西星吃瘪的样子,温时面露得意。小样儿,凭你爷爷我的本事,能被你轻易搜出来?
“查完没有,查完了我要赶紧回去了,侍君还等着吃烧鸡呢,凉了就不好吃了,要是侍君吃坏了肚子,陛下回来了肯定把你关进小黑屋!还有,我一个人拿不下,副统领不介意让这两个侍卫帮忙拿回玉清殿吧?”
眼看着温时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顾西星一把拦住他,指着他的鞋喝道:“站住!还有……鞋!”
温时正抬步的动作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温时故作严肃生气的道:“顾副统领,我严重怀疑你就是故意为难我们公子!你就不怕陛下回来之后我告诉陛下吗?”
顾西星见他不肯脱鞋,料定他肯定把什么东西藏进了鞋子里,于是得意的笑道:“真是说笑!我奉陛下之令,守护帝宫,自然是要负责,若你私藏了什么东西带进宫,做了什么坏事怎么办?”
温时怒道:“那若是我没有私藏东西,你怎么办!”
顾西星慢悠悠的道:“若是你没有私藏东西入宫,那自然皆大欢喜。我尽职尽责,并不错处,你也能为你家侍君洗脱嫌疑。你嘀咕这么久,莫不是心虚了?”
温时:“……”
顾西星道:“要是让我吩咐人动手,那可就不好看了!”
温时看着两边刚给他搜身的侍卫步步逼近,温时大喝道:“不用劳烦副统领动手,我自己来!”
“副统领”三个字咬得极重,温时心中恨恨的想:怪不得是个副统领,这是有原因的!
温时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了自己的鞋,他今日穿的,是一双耐磨的兽皮所制的长筒鞮。顾西星紧盯着他,仿佛害怕他会暗中藏起来。脱下鞋来,温时还主动把鞋倒过来抖了抖,什么也没有。
顾西星拧着眉毛,满脸都是不开心。
“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吗?唉你要不要亲自看看,摸一摸有没有夹层?”
面对着温时递到眼前的鞋,顾西星像是躲飞过来的屎一样敏捷的后退几步躲开了。
温时见他这样,不屑的眨眨眼,重新把鞋穿上了。
“对了,顾副统领这么尽职尽责的话,不如查查今天我出宫有人跟踪我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也成功的被我甩脱了——毕竟我这么优秀这么厉害!但是,跟踪出宫的侍卫,一看就没好心思,说不定是想劫持我威胁我给陛下下毒呢。顾副统领忠心耿耿,这件事就劳烦您好好查查了。如果顾副统领没空,不要紧,等萧统领回来了,我让他去查。”
温时冷笑一声,迈着大步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皇宫。
恶人先告状啊呸,那个……先发制人,谁不会呢~
温时平安的回到玉清殿,苏陌玉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至于此行的结果,他急切想知道的真相,可不必急于一时。
玉清殿的宫人们倒是听话,经过苏陌玉恩泽布施的套路,还有与楚绯澜渐渐发展至今的感情,他们如今也算是对自己死心塌地,毕竟楚绯澜这货与自己的感情越好,他们得到的赏赐也越大。除了舒眉,苏陌玉总感觉舒眉一直替楚绯澜盯着他,舒眉本就是楚绯澜拨过来的玉清殿宫女主事,也是贴身伺候他的,总有理由紧紧跟着他。
他虽然知道楚绯澜已经没有恶意监视他的意思,但他谋划的这些事情断不能被玉清殿里的任何宫人知道。
无奈,苏陌玉只得按耐住心底仿佛破土而出的寻求真相的冲动,压抑住心头的狂跳,故作淡定的道:“回来了?”
温时无比谄媚的把烧鸡带到了苏陌玉面前。
苏陌玉有些懵逼:“我只是让你买一只,你这……买这么多干什么?”
温时顿时换了脸色,微微昂起头,道:“你以为四只都是给你的?你当我养猪呢?你一只,温池和我各一只半。”
面对苏陌玉投来的“呵呵”目光,温时毫不害臊的一本正经道:“属下这是为了您着想啊,你要是吃多了,胖了,陛下不喜欢了那可怎么办?你看看你这一年多来胖了多少,想必公子您也不会喜欢自己身材臃肿的样子吧?可我们两兄弟不怕胖,所以我们多吃半只不要紧的啦~”
苏陌玉没好气的道:“带着你们的烧鸡,给、我、滚!”
温时当然不会滚,他招来温池,当着苏陌玉的面,道:“来,这一只是你的,还有这只,咱们俩一人一半。”
温池欢欢喜喜的捧起一只烧鸡,出去了。
苏陌玉拿出最大看上去最好吃的一只烧鸡放在桌子上,优雅(粗鲁)的扯下一个鸡腿慢慢咀嚼。
“这次出宫,还顺利吧?”
温时站在一边,会意的答道:“还算顺利,事情都办好了,这不是烧鸡也买了,话本子,喏,放在书桌那儿呢。”
一阵沉默。
“话本子买的什么?是我想看的剧情吗?”
温时虽然很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但他知道,即使真相再残酷,也好过懵懂无知的被假象欺骗。
“待会儿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苏陌玉垂眸,心里的慌乱与不安越来越甚。
苏陌玉像是自言自语,双眼有些失神,脸上分明扬着温柔的笑意,却又显得那么的艰难,他道:“午时传来消息,陛下今日就回来了,听说是什么地方又叛乱了,陛下急着回来处理。傍晚就能回宫。”
温时不知如何回答,心情有些沉闷。
今日是春猎的第十日,也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