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正文卷三百五十一章却扇男方家人也给随十七娘来的吴家女宾,陪嫁女使,以及乐工,歌姬塞花红钱。
这时乐官更卖力地吹奏起来,歌姬们都唱着吉利诗,祝新人好合。
人声与乐声之中,章越下了马见得章实,于氏,章丘皆立在门前,一旁则是章俞,杨氏,章访,章楶,章得象的孙子章君杰,以及郭林。
之前章越本是要与十七娘,入堂再拜章实,于氏,但是章实,于氏再三不肯,到了成婚这日还是到了门外亲迎十七娘。
章越知道哥哥嫂嫂,就是生怕给这未过门的弟媳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
十七娘在轿内吃了一勺米饭,一旁在轿边的媒婆庄大娘子即高兴地道:“新娘子,章家郎君的哥哥嫂嫂,也出了门来迎你了。”
十七娘闻之一愣。
庄大娘子笑道:“听闻章家郎君事兄嫂如父母,本以为要入堂拜得的,但他们出门迎姑娘你,就是以平礼待之。”
十七娘知道自己在章家多受看重了道:“章家如此礼重于我,是我的福分,但小辈不可不知礼数。庄大娘子,还劳你帮我带个话,长兄如父,长嫂为母,请他们堂上高坐,入内之后再叩头斟茶。”
庄大娘子闻言赞道,好个知进退的新娘子。
庄大娘子当然愿意走这一趟,她之前可收了吴家大笔大笔的花红,正是用在这场合上,听了十七娘这么说,心底也是乐意成全这桩好事。
庄大娘子走到门前与章实,于氏欠身行礼道:“章家兄嫂有礼,新人有句话托我带到。”
章实见新娘子有话不由十分关切道:“不知是什么话?”
庄大娘子见章实如今郑重,抿嘴笑了笑然后道:“新人道,章家如此礼重于我,是我的福分,但小辈不可不知礼数。正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还请你们堂上高坐,再给你们二位叩头斟茶!”
章越在一旁听得真切,顿时一阵感动不由在心底大呼,妹子知我,妹子知我。
章实于氏都是高兴,三哥儿这媳妇真是娶对了。
章实一时无法适应地道:“庄大娘子,还请转告新人,我也不是拿什么长辈的架子,三哥儿虽然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但他如今已经成家了,又是当了官……我不成器,之前还将这家给败了……”
“我如今就是拿他当哥儿看待……不是,我的意思是……”
章实言辞无措,章越听了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庄大娘子听了直笑道:“瞧章大郎君今日高兴得。”
于氏摇了摇头,满脸尴尬。
章实确实高兴极了,他往眼旁抹泪道:“对,我今日是高兴,欢喜得紧。”
章实推让了一阵,最后还是被章越,庄大娘子请入堂上高坐。
这时候先生在旁道:“请新人下轿。”
话音落下,克择官执斗,内盛谷豆钱果草节等咒祝,望门而撒,宾客里的孩童欢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奔至门外满地捡了起来。
在阵阵的爆竹声中,十七娘以团扇遮面下了轿子,从落轿之地至府内皆用毡席铺就直达中门,前面还有一人捧着镜子倒行。
两名女使搀扶着十七娘子到了大门前,先跨过马鞍。
先生在旁道:“鞍者安也,新人到家安安康康。”
之后十七娘跨过蓦草,最后跨过秤。
先生赞道:“先跨马鞍背平秤,秤为平也,我等贺天下太平,秤与鞍合,新人平平安安!”
入了中门后,十七娘至前堂室内歇息,请迎送宾客喝酒。
这时章越被请至了堂上,头上还被戴了一个花胜,但见堂上置一马鞍,马鞍上两椅相背。
章越被请至马鞍上高坐。
此谓婿上高坐。
其实跨马鞍,坐马鞍不是汉俗。
北魏之前是草原部落实行是抢婚,男子看见合意的女子,就抓来夹在马鞍上带回去嘿嘿。北魏入主中原就不时行抢婚了,新妇嫁人时改坐马鞍,后来又改女婿坐马鞍,以及跨马鞍。
先是媒人庄大娘子向章越敬酒,之后是女方亲眷敬酒,三请之后,章越从椅上方才下来。
章越心道,虽说吴家是低嫁,但这女婿高坐之礼,还讲得是男尊女卑。
这时章越与十七娘二人一并进入后堂,再至西院。
陈妈妈在此率女使们等候十七娘,从昨晚等到现在,当即开了新房之门,迎章越十七娘入内。
新房的床榻上摆放着大红被子,章越与十七娘并坐在床榻,新房门额上的红缎也被人摘下下,由众宾客们扯成小片争抢而去,也算是讨个吉利。
一路上先生,庄大娘子不住提点着各等细节,章越与十七娘子没有出了差错,令宾客们看了笑话。
坐了床头后,他们歇息片刻,房中都是吴家女使以及女方宾客她们说说笑笑,一时顾不得床榻上坐着的两位新人。
章越这么久没见十七娘,这回好容易方有片刻之机与她共处,当即低声道:“你这团扇要拿到什么时候?”
十七娘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遮面的团扇一动不动低声道:“一会先生说可以却扇时便可了。”
章越看着十七娘遮在团扇后若隐若现的容颜,觉得不能一睹实为可惜,于是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团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十七娘闻诗低笑,娇躯微动笑道:“这是新郎官念的却扇诗,状元公的呢?”
章越失声道:“你也学欧阳伯和这一套?”
十七娘笑而不语。章越又道:“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十七娘满是欢喜地点了点头道:“还有一首?”
章越也是无语了,女子都这般,都如此喜好咱们拍马屁。不过这都是唐人的却扇诗,章越毫无压力,继续道:“城上风生蜡炬寒,锦帷开处露翔鸾;已知秦女升仙态,体把圆转隔牡丹。”
十七娘听了更是欢喜,将手中的扇子微垂,秀目白了章越一眼道:“我还要听!”
章越此刻彻底无语了心道,难道我以后每天都要这般写拍马屁的诗给你听不成。
“哎呦,两位新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这还没拜堂呢。”
房内众女宾,女使们皆是哄笑。
“不着急一时说完,等入洞房花烛夜时,你们再慢慢说。”
女宾,女使们又是一阵哄笑。
章越已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