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七章 你是我的伯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寒门宰相最新章节     
    寒门宰相正文卷五百二十七章你是我的伯乐经过王陶与韩琦殿上争论后,韩琦便休假了,不再前往中书视事,此时距他回朝理政不足半个月。

    韩琦是真的不再前往政事堂视事了。

    相反王陶经此事后,名声愈发响亮,因早朝时宰相不押班之故,韩琦如今不赴朝,欧阳修被贬出外。

    而中书仅余在任的三位宰相,曾公亮,吴奎,赵概都表示拒绝宰相押班这一差事。

    曾公亮表示说,过去早朝时文德殿一般退朝的很晚,宰相们或赴起居与皇帝商议机要或者在返回中书见客,故而来不及押班。

    反正曾公亮的意思就是表示拒绝,维持了一个宰相尊严。

    这件事最后官家让太常礼院商量要不要押班,而身为翰林学士的司马光,却站出来道,这件事应该遵循旧制,宰相必须押班。

    曾公亮,吴奎,赵概不约而同地对王陶,司马光的建议都表示了拒绝。

    谁都知道你王陶,司马光是穿一条裤子的嘛。

    最后官家作出裁决宰相可以不往文德殿押班,改由御史中丞押班。

    章越听了这决定也想到,皇帝真是一直在和稀泥。

    王陶弹劾说宰相不押班是跋扈,但因为宰相们态度坚决,官家这边允许了宰相不押班,同时又让身为御史中丞的王陶负责押班之事。

    从此以后早朝皆由王陶率领百官向官家行礼。

    如今王陶借着东宫老师的身份,先后逐退了韩琦,欧阳修,甚至连官家都敢呵斥,又以御史中丞的身份代替宰相押班,如今真是颇有百官领袖的威风。

    这个威势可谓是如日中天了。

    这一日退朝后,章越与王陶道左相逢。

    王陶从文德殿上退下,左右簇拥了好一批官员,其中如御史吴申,吕景二人都是王陶的左膀右臂。

    章越见了王陶依规矩退至一旁,等王陶等人先行路过。

    哪知王陶却看到章越,却缓缓踱步至章越身旁,然后略微停顿,给了章越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这一幕章越似在某反腐大剧里看过,就是某书记摇下车窗警告抓走自己老婆男主的那个眼神。

    章越一瞬间也是被王陶这个眼神,看得心底发毛。

    这眼神不是警告,而是恐吓,那背后的意思是日后有你好看的。

    就似猫看到老鼠时,先用眼神死死地盯住,当老鼠吓得双腿发软时,最后猫在上前除掉老鼠,这是从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毁灭。

    王陶如此狠狠地瞪了章越后,从章越身旁擦身而过,而王陶身旁的官员们也是无一人敢与章越打招呼。

    大家都是成年人,撕破脸的时候不必似小孩子翻脸时放什么狠话,一个眼神即是代表了宣战。

    章越感觉心头压了一块石头,等到王陶走后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自己的道行还是不够,方才被王陶那一个眼神恐吓得有些走不动道了。

    他回头看向王陶一行人,自己帮了韩琦还了他的人情,但是却彻底得罪了王陶。

    不过这也没办法,从王陶弹劾欧阳修时起,自己就已经开罪了王陶。这场冲突是迟早的事。

    “度之,不必与这等狂夫计较。”

    章越抬起头看是何人言语,竟是吕惠卿。

    原来吕惠卿方才见王陶气势不善,直冲章越而来,自己非常知趣地躲在了廊柱的后面,如今等王陶走远了,便与走出来章越说话。

    章越与吕惠卿施礼,吕惠卿如今任集贤殿校勘,是王安石将他推举给曾公亮,曾公亮便提拔了这位同乡出任馆职。

    章越道:“方才给吉甫兄瞧见了,哎。”

    吕惠卿长笑道:“王陶身为官家的东宫师傅,却不持身,屡屡凌于官家之上,如今虽弹劾了韩昭文,欧阳参政,但也恶了官家和中书,反而令自己在朝中没有容身之地。”

    “我看不出数月此人就要事败,度之,不用与这样的狂夫计较。”

    章越道:“吉甫兄见事向来都在在下之上,这般说断然不会有错。”

    吕惠卿笑道:“哪里的话,度之如今是法从天子左右,日奉德音,吕某哪里及得上呢?比不过,比不过。”

    正所谓说话听音,章越听了吕惠卿这话于是问道:“吉甫兄如今也是在馆,身为文学之臣,也是可以侍直的,难道没得官家召见吗?”

    吕惠卿摇头道:“哪得机会,我等低阶馆职不比你们侍从官,吕某至今也未见到官家一面。”

    章越当下明白了,官家近来可谓求治心切,让宫中的内官去民间打听民情,反应民间有什么地方不方便的。同时也让内官到处打听,官员之中哪个能干,哪个不能干的。

    结果此事被司马光听说了,非常不高兴地上疏说,官家你有那么多两府,两省的官员不去问,为什么相信几个内官到民间道听途说,专门访听些不靠谱的言语,然后提拔一些不靠谱的人。

    司马光一席话让官家闹了个老大的没趣。

    而朝中如今传言很多,大体就是章越之前在天章阁听到宦官所言的,官家欲用南人为相,行申商之法。

    司马光显然也是有这个担心,咱们这个皇帝实在是太想有一番作为了。有哪个皇帝刚登基没多久,就这么四处找人问来问去的,恨不得将天下群贤通通召入宫中的,皇帝这个态度不是说我们几个在朝的官员很没用吗?

    其实司马光们更担心皇帝挑选几个没有背景的官员上位,来推行皇帝某些不靠谱的主张,那样搞不好会起党争的。

    司马光果真是圣贤,皇帝这些小心思都根本瞒不住他。

    不过除了司马光,吕惠卿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但他是反向操作。

    他觉得这个机会来了,于是便找上了自己。章越如今可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章越笑着打趣道:“不错,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官家也可谓是求贤若渴,吉甫兄何不趁此机会,毛遂自荐呢?”

    吕惠卿哈哈笑道:“便是自荐,也要有门路才是啊。度之兄,你我交情一直不错吧。”

    章越心道,上一个与我攀交情的是孙觉,难不成你吕惠卿也有个女儿要嫁不成?

    章越道:“你我相识于寒微,当时章某一文不名时,还多承吉甫兄照拂呢。”

    吕惠卿笑道:“这话不敢当,但请度之继续将吕某放在心底。若是吕某他日有机缘,定不负度之,不忘了今日的提携之恩。”

    章越想了想,自己若今日拒绝了吕惠卿,肯定会被他恨上,但推举他或许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要下降了。

    章越可是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闽地老乡是多么有才干,多么有心机。

    不过似吕惠卿这样的人才,早晚是要出头的。自己与其挡着他,倒不如作一个顺水人情,省得日后王安石再推举一次。

    章越道:“你放心,若是有机会我当向官家推荐吉甫兄。”

    吕惠卿闻言大喜道:“度之你是我的伯乐,吕某谢过。”

    五六月时,章越便有了新的差事,协助宝文阁的修建之事。

    宝文阁在天章阁的西序,是收藏仁宗皇帝御书的地方,先帝病逝后本应该如龙图阁,天章阁般再建一阁,但先帝在位不过四年,而且朝廷没钱,故而就将先帝御书一并收录宝文阁中。

    同时章越还参订先帝庙号,最后确立为英宗。

    除此以外,章越最重要是的差事就是天子扈从,陪宴,天子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会来龙图阁,天章阁来参观,章越就是陪侍在旁,介绍一下馆内所藏的书籍,字画。

    到了六月末,官家率领宰相们亲邻宝文阁巡视,眼见宝文阁修建甚好,器物齐备不由大喜,当即赏赐了筹划建阁的官员。

    章越也是得到了十万钱的嘉奖。

    官家巡视完天章阁后心情依旧舒畅,对章越道:“日前三司使韩绛上疏与朕言道,如今天下所行的差役法多有不便,譬如重者衙前,多致破产,次则州役,亦须重费。”

    “朕听说以后命内官至民间访查,果真听说百姓对这差役法怨声载道。朕问司马光,司马光言此乃祖宗之法度不可轻改。朕又命韩绛召对,韩绛言差役法害民最甚,他说你当年曾建议他免役法取代差役法,此事可有?”

    在侍从官,起居官的众目睽睽之下,章越回答道:“确实是臣在嘉祐八年时向韩绛建议的。”

    官家欣然道:“太好了,朕听韩绛说过你的免役法甚是妥当。朕打算召见在朝与地方的大臣,命他们一并条其役法之利害,在令侍从台省官集议裁定,最后使朝廷役法无偏重之患,农民有乐业之心,你看此事可行否?”

    章越心想可行是可行啊,但你要我为变法冲在前面那就不可行了,我目前还是要苟一苟,暴兵发育一下。

    章越道:“陛下钦点臣不胜荣幸,不过臣一直为京朝官,没有任亲民官地方官的资历,所思所想怕是有所偏差。”

    “臣想向陛下推举一人,此人既是满腹经纶,又经地方的历练,有他在必能向陛下陈述役法之利弊。”

    官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章卿,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