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真的想去西宫，我倒是可以带你们去。”地三十六幽幽地说。
    “真的吗？”周琅很是激动。
    “不过你们要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西宫的学徒，也就是那些被关押在那里的畸种。”地三十六很认真地说。
    “为什么？”周琅问。
    “因为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我知道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地三十六幽幽地说。
    云天明和周琅都大吃了一惊，“什么？您是从西宫出来的。”
    “那岂不是？”云天明沉吟。
    地三十六幽幽地看了云天明一眼，“你猜的没错，我是一个畸种。”
    答案从地三十六嘴里亲自说出来却也还是让周琅难以置信，“您居然会是畸种，可他们都说畸种都是很凶狠的，控制不住自己暴虐情绪的……”
    地三十六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他轻轻将茶杯放下，“如果你也这么想的话，你可以不去。”
    周琅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地三十六摇了摇头，“我知道。人心中的成见就像大山，它会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瞬间矗立起来，却又不会因为真相而倒塌。”
    周琅愣了一下，“对不起。”
    “我已经习惯了，毕竟只要我说我是从西宫出来的，就一定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地三十六默默地抿了口茶。
    “地三十六前辈，我们不会对畸种抱有成见的，我只相信后天环境会改变一个人，我绝对不相信一个人的品格会还在母胎时就固定。”云天明认真地说。
    “没错，地三十六前辈，我很抱歉我刚刚居然会说出那种话。”周琅睁大眼睛，“不过我也认为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的，并不应该分为三六九等。奇种里种和普通人之间，应该都是平等的！”
    地三十六冷冷地笑着，“空话谁不会说？不如你们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如果听完这个故事，你们还能说出现在的话，我就同意带你们去西宫。”
    周琅连忙点点头，“请您说吧，我们会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地三十六轻轻品了口茶，“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作季筠，他是一个畸种。他的母亲是一只活了一千年的凰，她的实力已经到达巽卦也可以称为巽境。她化形后居然跟着天宫的专员离开了异域，来到了凡间。”
    云天明和周琅认真地点头，屏气凝神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她在凡间认识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他很善良。凰进入凡间什么也不懂，在年轻人开的饭店里，胡吃海塞一顿后，却没有钱付账。”
    周琅和云天明点点头，蛮俗套的故事，不过主角还没登场呢。
    “年轻人见她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也没有为难她，放她离开了。结果令年轻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第二天中午又来了，依旧是那个位置，依旧是那些菜。”
    周琅和云天明继续点头，应该是来还钱的吧？周琅想着。
    “年轻人还以为她是因为昨天没有带钱，特意来点了一份和昨天一样的宫保鸡丁、爆炒牛肉，想要一起把账给清了吧。于是年轻人默默地等她吃完了，结果和昨天一样，她依旧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年轻人。年轻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居然又是来吃白食的。”
    周琅和云天明愣了一下，似乎都没有猜到故事的后续。
    “年轻人也没有办法啊，还是让她离开了。结果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她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门口，如果那个位置是空的，她就会坐进去，如果那个位置还有人，她就会默默地在门口等着。”
    这应该是一个很美的故事吧？毕竟年轻人和凰的相遇是那么美。周琅心想着，地三十六清澈的声音并没有停，很快故事又如流水般潺潺地开始了。
    “年轻人很疑惑，终于，他叫住了吃完同样饭食后就要离开的凰。“你是不是没有钱吃饭？也没有地方住？”年轻人问她。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年轻人苦笑一下，又说，“以后你早上和晚上都可以来，我不收你钱，你要是真的没有地方住，晚上也可以住在这里。”凰同意了，因为她很喜欢吃年轻人做的饭。”
    周琅很开心地笑了，似乎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不过云天明却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依然没有出现。
    “没过几年，凰给男人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很怪异，因为他生下来居然没有脸。年轻人也终于知道了凰的身份，不过他并没有害怕，而是带着凰和那个孩子开始了逃亡，因为天宫已经发现了凰的出逃。”
    周琅和云天明摇头，虽然他们并不想结局是这样，可为了维护凡间和平，天宫也只能这样做。
    “天宫派了很强大的人来，凰很快就被带回了异域，那个天生没有脸的孩子，被带到了西宫，取名季筠。男人为了照顾自己的孩子，想要和他一起留在西宫，天宫的人没有反对。”
    云天明沉默，主人公已经出现了，不过听着有些悲惨。周琅则是想着，这个孩子没有脸该怎么吃饭呢？
    “凰在离开之前，用【千颜】为孩子重新画了一张脸，让他看着像个女孩子，因为女孩子在西宫会比男孩更好过一些。”
    原来是【千颜】。周琅微微笑了，云天明则是轻轻点头。
    “日子很快过去了，他就这么和逐渐不再年轻的年轻人生活在西宫里。稍长一些，他很快就察觉了自己的怪异，他发现西宫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和他们并不是同类，因为血脉和脾性的差异是刻在基因里的。他发现了父亲和他的不一样，他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怀疑西宫，怀疑整个世界。”
    周琅和云天明愣了一下，都在心底叹了口气。
    “可他还是爱自己的父亲，他压抑着心底的狂暴，怒斥不断蛊惑他的恶魔。他整天都只和父亲在一起，他成了那一批西宫畸种中最乖巧的一个。可是好景不长，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畸种压抑不住狂暴的心，每天都有人暴乱，看守他们的观察者每天都在死亡。”
    云天明和周琅沉默，这……
    “季筠很害怕自己父亲会死，因为从小到大，只有这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可是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两个一直痛恨亲近人类的季筠的畸种趁着夜色，从他们的房间里溜了出来，摸进了季筠和他父亲所在的房间。那个晚上，季筠的父亲死了，那两个畸种也死了。天宫的调查结果是那两个畸种杀死季筠的父亲后，又开始了自相残杀。”
    云天明和周琅愣住了，甚至不敢正视这个故事，那两个人，真的是自相残杀吗？
    “季筠最后因为表现良好，被允许离开西宫。可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恨那两个畸种吗？可他自己也是畸种，他能理解时刻压抑那颗想要杀戮的心究竟有多痛苦，而且那两个杀死他父亲的畸种也已经死了，唯一该恨的已经死了。他找不到人恨，也找不到人爱，成了世界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