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黄本来就已经相当颓丧了,再加上他的态度非常主动,灌英等人便没有难为他。大致问明他要交代的事情后,只是绑缚了他的双手,就让人快马加鞭押送到了刘邦的御驾跟前。
因此,刘邦见到王黄时,和王黄刚刚被俘时基本没两样。
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是身上却没多少皮肉伤。
“陛下,臣,臣有罪啊!”
在刘邦面前跪下之后,王黄边哭喊,边发了疯般磕起了头。
刘邦看他这样子,有些无语,便示意陈平劝劝他。
陈平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好走到王黄跟前在他肩头拍了拍。
谁知道这么一拍,王黄哭得更凶了。
见此情形,陈平僵在原地,刘邦则露出一脸的尴尬。
好在王黄大哭之后,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也不疯狂磕头了。
“心中有愧是好事,证明你这人还有些良心。”刘邦轻咳了一声,望着面伏余地的王黄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罪臣知道这些,那曼丘臣估计也知道,罪臣听人说,曼丘臣在晋阳城破时为汉军先锋张胜所擒,被押送到了陛下跟前,陛下若是审问过他,罪臣要交代的这些,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王黄赶忙说。
听到这话,刘邦下意识和陈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感到很后悔。杀曼丘臣杀的太急了,竟没来得及审问一番。
“你只交代你的事,不要牵扯别人!”陈平厉声说。曼丘臣已经死了,死了就没机会了。没机会的事,何必再去纠结,不如把握眼前。
“是,罪臣知道,罪臣只是想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好多人都知道的事。”为了表示自己的愧疚,王黄又在地上嘭嘭磕了两个头,这才继续说:“燕王卢绾,他不仅与陈豨两度结盟,还与匈奴王、韩王信、臧衍等势力多有勾结,尤其是他帐下谋士张胜,多次暗中往来于胡汉之间,为卢绾奔走、游说……”
“大胆!败军之将,竟敢构陷燕王!”陈平在刘邦脸上瞟了瞟,发现刘邦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马上呵斥起了王黄。
“罪臣没有构陷燕王,罪臣说的都是事实,罪臣愿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列出来,供朝廷去核实。”
王黄浑身哆嗦,不住地磕头。
刘邦眼皮一翻,猛然从长案后站了起来,厉声大喝:“来人,给朕把这离间我们兄弟情谊的无耻之徒,拖出去杖责五十!”
“喏!”立刻就有禁卫走进厅堂,将王黄拖了出去。
“陛下,臣冤枉啊,臣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构陷的,更别说去离间您和燕王的关系了……”黄王高声喊嚷,脸上全是泪水。
“休要使这苦肉之计,给朕打!”
刘邦指着王黄,气愤地说。
“啊,啊……”
庭院中很快就响起了惨嚎声。
“昔日齐国强横,燕国联合赵、楚、魏、秦等国家去灭齐,齐人田单看准燕国新君燕惠王,和上将军乐毅不睦,便使出离间之计,最终迫使乐毅向赵国投降,而燕国的灭齐之策,也在仅剩两城时,功败垂成。”陈平看了看刘邦,讲起了战国故事。这意思很明显,希望刘邦不要轻信王黄说的,以免伤了兄弟和气,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朕明白你在说什么。”刘邦点点头,坐了下去,望着厅堂外,屋檐之间狭窄的夜空,幽幽地说:“不过,军国大事不可不察。”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给燕王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陈平原本是好意,可是这句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燕王若是毫无瑕疵,又有什么理由自证清白呢?陛下一旦让他自证清白,便是对他存着怀疑之心。他们兄弟间,也就有了嫌隙……
“臣的意思是,此事还需详查,不能轻易下结论,更不能中了歹人的奸计!”为了挽回损失,陈平立刻苦口婆心地补充了一句。
“军师所言极是,那便让燕王自证清白好了。”
刘邦已然有了决定。陈平后悔连连,却又无可奈何。
赵国南部边境。
卢绾和卢弃离开刘邦后,刚刚行至这里。
“儿啊,爹记得当初你曾有过谋划,若是我燕国和梁国共图大事,赵国很快会划入我燕国版图,可是,今日你再看,这赵国,还不是赵国。”卢绾望着广阔的大地,言语间有些责怪卢弃的意思。
“父王知道梁王彭越有多久没出门了吗?”卢弃笑了笑,在小红马屁股上拍了拍,追上了卢绾:“孩儿告诉您吧,从陛下让他出兵平判,他以生病为由拒绝了陛下到现在,就一直都没敢出门。”
“那是彭越老了,怕死了!”卢绾不屑地说。他知道卢弃是什么意思。卢弃是想说,卢绾跟彭越那样的人合作,根本不可能吞并赵国。
“不对呀,儿啊,我怎么记得你跟小义去定陶那会儿,彭越还挺横的嘛,若是那会儿咱跟他合作,他兴许就不用装病了。”卢绾突然反应了过来,望着卢弃说:“机会难再,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前面可是燕王大驾!”
卢绾话音尚未落尽,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了呼喊声。
卢义和卢弃对视了一眼,立刻迎着喊声走了过去。
功夫不大,卢义领着一名商人走到了卢绾父子跟前。
“大王,小人乃宫中内侍,有要事向您禀报。”
“商人”翻身下马,给卢绾磕了个头,慌慌张张地说。
卢绾没接内侍的话,而是打量着他问:“本王怎么没有见过你?”
“小人在宫人中间并不起眼,大王自然对小人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小人与修长生之道的卢先生走得近,是受了他的恩惠,才在这样的时候,冒着极大的风险来给大王报信的。”内侍解释说。卢绾眼珠动了动,顿时明白这内侍是卢生遵照约定,帮他在宫中安插的眼线。
当初卢绾同意放卢生离开时,曾和他有过约定,卢生要借着与王公大臣走得近的机会,为他收集朝中情报。然而此前,卢生始终没有送过任何情报。卢绾知道卢生处于吕后庇护之下,拿他没办法,也就不再抱任何希望了。今日卢生让人赶来报信,他才明白卢生一直信守着对他的承诺。只不过,卢生有自己的打算,不到关键时刻不出手。
“既是卢先生的好友,便是我卢绾的兄弟,快快请起。”
卢绾立刻下马,将内侍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提高声音招呼:“来人,取厚礼,我兄弟一路颠簸,着实辛苦了!”
“燕王不必如此客气,小人来是想告诉您,昨日晚间,陛下夜审叛将王黄,他为了自保,便咬定您和陈豨、韩王信等人私下勾连……陛下听完将信将疑,很快就要派人来让燕王您自证清白了。”
内侍受宠若惊的同时,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