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师父听你的,快起来吧。”
淳于意狠了狠心,将萧棠儿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少年侠士,那就拜托你了!”
淳于意又望着汲蛮拱拱手,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事实上,淳于意并没有真的离开。
三人分开后,他又暗暗地跟踪过萧棠儿两人一阵。直到他确定汲蛮能够保护好萧棠儿,这才淌着眼泪,停下了脚步。
“老了,真的老了,若是再年轻十岁,老朽也会亲自将棠儿送到长安的。”淳于意连连叹息,充满了无奈。他无法护送萧棠儿去长安,还有个考虑,那就担心自己不堪旅途颠簸,成为萧棠儿的累赘。
人生有崖,知识无崖。对于年岁的感慨,很快变成了一种紧迫性,让淳于意又把全部精力投入了到了瘴气方的研发中。
至于萧棠儿,则成了他永久的牵挂。
去往长安的道路上,汲蛮始终保持着沉默。
不过,他该做的事情,一样也没少做。
离开六县三十里后,他便租了一辆马车,让萧棠儿坐了上去。
随后,他们便驾着这辆马车往渡口赶。
去往渡口的路上,每到饭时,汲蛮总是会主动跳下马车,帮萧棠儿买吃的喝的。遇到四周无人的地方,汲蛮还会允许萧棠儿走下马车透透气。遭到官府盘查,汲蛮则谎称萧棠儿是他的妹妹……
也正是在汲蛮的精心保护下,萧棠儿离开淮南国时,并没有马上引起吕产爪牙们的注意。
马车在颠簸中不断向前,距离渡口已经很近了。回想着一路的经历,萧棠儿在车厢中说:“原来你还是会照顾人的。”
坐在车辕上驾驭马车的汲蛮只是愣了愣,并没有接她的话。
但是,萧棠儿确定汲蛮已经听到她说的了。
“鲁元其实挺单纯的,她不像皇家人,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全在脸上。”对汲蛮态度改观之后,萧棠儿便有意说起了鲁元公主:“我与她自幼相识,知道她好些秘密,可是她最大的秘密……”
“驭!”萧棠儿的话还没说完,汲蛮突然扯住了缰绳。
“发生了何事?”萧棠儿赶忙挑开车帘,向外观瞧。
在她的视线尽头,一辆马车扬起无数烟尘,朝着渡口疾驰而去。
“没什么,只是差点被他撞上。”
汲蛮淡淡地说,缓缓收回了视线,紧接着,他便放慢了车速。
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萧棠儿缩回手,车帘又放了下来。
对于萧棠儿,这件事极小,显然已经过去了。
可是汲蛮的内心却起了一阵波澜。
就在前面那辆马车疾驰而过的一瞬间,他凭着敏锐的观察力,认出了坐在车辕上,忙于赶车的卢义,并且感受到卢弃就坐在车厢里。
卢义在六县城找汲蛮的事情,汲蛮是知道的。并且还是因为汲蛮的刻意躲避,卢义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卢义算是汲蛮的朋友吗?汲蛮没法给出确切答案。因为他深知保龙一族根本就没法拥有朋友。
至于卢弃,则是他的仇人,数次差点杀死他的仇人。
如果汲蛮拦下那辆马车,他肯定要杀死卢弃这个仇人。
可是,卢义呢?也要死在他的剑下吗?
在最紧要的那一刻,汲蛮犹豫了。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扯着缰绳,让自己驾驭的马车停了下来。
人总是自私的,在做任何决定前,想的首先是自己。
像汲蛮这样的世外高人,也没能例外。
正是因为汲蛮的犹豫,萧棠儿和卢弃擦身而过,却不自知。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萧棠儿又说起了鲁元。
汲蛮却越来越后悔。他刚才真该叫停那辆马车,杀了卢弃的。因为卢弃以前能算计他,后续应该还会算计他。卢弃的存在就是保龙的障碍,按照父亲当年的教诲,是要尽快清除的。汲蛮甚至还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长安救贲赫。因为救贲赫跟保龙没有丝毫关系。
当然,他更后悔自己竟主动提出来要将萧棠儿护送到长安。这件事对于保龙大业来说,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江水渡口,卢弃下了马车,坐上了渡船。
看着渡船在竹篙拨动下,离开了渡口,卢弃的视线落在了江水上。伍子胥、范蠡、勾践……大江向东而去,不知带走了多少往事。
“扑棱棱!”
卢弃还没盯着江水看多久,一只信鸽突然从高处落了下来,落在了卢义的肩头上。不用多想,这一定是卢绾又来信了。
卢义表情尴尬,看了看卢弃,取出了密信。
“世子,大王说他非常想念你,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我们别回燕国了,最好能赶赴代地和他汇合。”知道卢弃不会看密信,卢义便硬着头皮,将密信中的内容说了出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卢弃没接卢义的话,却问起了别的。
在信鸽落下来之前,卢义确实有些魂不守舍。
“没,没什么。”卢义摇了摇头,视线转向了别处。
“怎么,父王还有别的安排?”卢弃问,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可能。
“没有,是我看到了汲蛮。”卢义看着渡船距离码头越来越远,这才解释说:“他在刚才那辆马车上,就是被我们超过的那辆,他驾着车,不知道车厢里坐着什么人,不过,我能感受到,那是个女人。”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心甘情愿为其驾车呢?”卢弃皱了皱眉,却实在想不明白。“你魂不守舍是因为感慨,好不容易找到他了,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是吗?”卢弃收回思绪,打量着卢义问。
“不,我是在想,我应该拦下马车,杀了他的。”卢义说。
“噢?”卢弃感到很惊讶,这句话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我卢义始终是卢家的仆人,为主人分忧才是我的本分。”卢义望着卢弃,目光很坚定:“如果淮南国和燕国都反了, 你就再也没有精力去帮助先生了,到时候汲蛮就是先生寻龙之事最大的障碍……凡事防范于未然,我应该现在就杀了他的,省得你为先生担忧。”
“你说的很对,那我们此刻便在江中等着他!”
卢弃点点头,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