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离开后,萧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二天清晨,他还没醒,老仆就将陈平领到了卧房外。
最近一段时间,长安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已经成了大问题。
陈平来找萧何,就是想商量如何处理流民问题。
“朝廷的平叛措施迟迟定不下来,这流民就源源不断地往长安涌,真是个棘手的事啊。”看着萧何从卧房走了出来,陈平忧心忡忡地说。他虽然没有明着指责萧何阻挠平叛,却也有埋怨之意。
这样的话,要是放在前几日,萧何兴许不会往心里去,可是,他现在已经没了拿捏卢绾的办法,再听到这些话,便有些焦躁。
“走了,先去城外看看,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光是抱怨也没用。”萧何整了整衣冠,抢在陈平前面走出了相府院子。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饿啊,饿啊……”
“大人,您看我家孩子怎么样,买了吧,给她活命的机会!”
“呜呜,爹,爹啊!”
“哪位好心人肯帮我埋葬全家老小,小人甘愿卖身为奴!”
……
昨日萧何出门时,相府附近的几条街还是通畅的。
今日一出门,竟然给堵实了。
入眼处全是蓬头垢面,饥肠辘辘的流民。
“军师这是有意给我萧何看的?”
萧何心念一动,故意诈了陈平一句。
“相国要是如此揣摩,臣下便不加辩解了。”
陈平面不改色,指着西市方向说:“相国若是不嫌流民聒噪,便往西市走走,那里原是胡汉两地的交易场所,如今早已瘫痪了。”
“竟如此严重!”萧何感到无比惊愕,在流民中间加快了脚步。
等到两人和随行人员终于挤到了西市入口处,萧何彻底呆住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副凄惨景象啊。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入眼处全是面黄肌瘦的流民。
这些人鸦雀无声,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
一个个抠着脖颈,望着朝阳,仿佛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一样。
“赶紧开仓放粮吧。”
萧何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便对陈平说。
“您往远处看,西市中央,那里已经在做准备了。”
陈平抬手指着远处,叹息着说:“从这几日的情形来看,开仓放粮,施粥赈济,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北边是愈发的乱了,百姓们没法过日子,只剩下携家带口的来长安逃难了。”
“是啊,是啊。”萧何望着流民,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当年他们在秦末响应陈胜吴广起义的时候,看到的情形跟眼前的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那会儿他们还有盼望,想着如果推翻秦国的暴政,百姓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是,如今秦朝早已灭亡,新的王朝已经建立,百姓们的日子还是如今艰难……
“推翻秦国,就是对的吗?”萧何忍不住想,无比痛苦地转过了身子:“既然长安城已经无法承受这么多流民了,为了国都安全,那就封城吧……不过,对于赶到长安城外的流民也不能置之不理,他们也是大汉子民,该赈济的,一定要尽心竭力地予以赈济。”
“喏,臣下明白了!”陈平望着萧何拱拱手,转过身,匆匆离去。
刚才萧何看到自家附近全是流民,担心陈平使了诈,故意让他看到凄惨景象,从而在平叛策略上做出妥协。陈平嘴上虽然说自己不加辩解,心中却一阵紧张。萧何的目光果然犀利!
事实上,不管是相国府附近,还是西市,及通往西市主要道路上的流民,都是陈平让人专门驱逐过来的。为的就是让萧何看清眼前的形势有多严峻。现在萧何果然大为震动,陈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萧何就会在平叛措施上做出妥协了。
然而,陈平终究还是失算了。正是因为看到流民如此之苦,萧何才坚定了自己“举重若轻”,避免大规模战争的策略。
高升客栈,丙字客房。
卢义用过早饭之后,又在卧榻上躺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打算退了房,往相国府跟前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长安似乎有封城迹象,如果再不离开,卢义就要被困在这里了。
“嘭嘭!”
卢义正在收拾包袱,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出于习惯,卢义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停下手中动作,安静地等待了起来。对方若是客栈小二,应该会马上说明来意。
可是,他等了又等,不但没了敲门声,门外甚至连脚步和呼吸都没有。刚才那两声发生在房门上的闷响,仿佛凭空出现的一样。
卢义眼珠动了动,拔出星追剑,走到了门边。
“嗯?”卢义正准备开门,却发现门缝中有一封信。
“竟是萧小姐让人送来的。”拔出信,在信封上扫了一眼,卢义瞬间瞪大了眼睛。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收拾好包袱,摸到了相国府跟前,又爬上了同一个墙头。这封信来的太蹊跷了,他要找萧棠儿核实一下。然而,卢义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后,等了又等,始终不见萧棠儿的影子。莫非这信真是她送来的?萧棠儿既然不再出现,那说明她已经没了再次出现的必要。卢义暗想,却始终不踏实。
就在这时,有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出现在了卢义视线里。
“呀,原来你真在啊?”
丫鬟朝着墙头望了望,压低声音,发出了一声感叹。
卢义通过这声感叹,确定丫鬟就是来找他的。
“小姐说你应该会来,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来了啊。”丫鬟向前走了两步,望着卢义悄声说:“你放心,信是我家小姐亲笔,也是她让人给你送去的,只是不知道你家世子收到信后,敢不敢赴约了。”
“什么赴约?”卢义没有拆开主人信件的习惯,并不知道信中内容,因此,一头雾水。
“行了,你来的目的也达到了,赶紧走吧,让我家老爷看到了就麻烦了!”丫鬟没有做任何解释,而是四处张望了几眼,摆了摆手。
卢义看见丫鬟,听到她说的,终于相信这信真是萧棠儿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