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这样的东西在杨崇的理解中是一种十分重要的东西,任何一国国家想要延续下去,法这样的东西都少不了,即使是在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也是如此。
在法的历史中,虽说各个地各有不同,但归根结底却走不出两种变化,一是将其编造成典,依典行法,一是以前人的判案为依据,将其作为执法的条例。
后人将这两种变化定义为成文法和习惯法。
以杨崇的目光来看,当然是成文法比习惯法更加严谨,但杨崇同样也知道,很多东西不是越完美就越好的,完美同样也意味着巨大的操作难度,若是这种完美不能得到良好的实施,只能起到反作用。
秦法就是如此。
秦法之严密,即使杨崇有着后世的眼光也不得不佩服,但秦法成在严密,同样也败在严密,秦法的严密对执法者提出的要求太高了,以至于在执行的过程中过于僵化,又因为僵化而显得极为苛刻,由此也成了秦法暴虐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习惯法固然有着种种弊端,但却极具适应能力,这种依托各地风俗习惯而形成的法令条例能够有效的适应不同的地方,对于齐国也是如此。
杨崇虽然有心在齐国建立起有效的统治体系,由此来调动齐国庞大的资源向军事上倾斜,进而让齐国成为他争霸天下最大的依仗。
更重要是杨崇相信,荀况一定会对杨崇准备推行的这种以齐地风俗习惯所编撰的法令条例感兴趣,由此一来,他就不怕荀况不入他的彀中了。
果然,随着杨崇将习惯法的概念一一向荀况道来,荀况就有些忍不住了,他一生所学皆指向一个目标,那就是将法家的法与儒家的礼融合在一起,进而形成一种新的规则,这种规则既有法的秩序,又有礼的人性。
只是,荀况的学说虽然是以此为根基,但如何将其化作现实,他却是想不到办法,现在的诸国只想着战争,恨不得将所有的国力都叠在在耕战体系中,哪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身所学得不到施展,只能在稷下学宫中教导弟子的荀况此时却从杨崇的身上看到了机会,看到了将自己的一身所学化作现实的机会。
他一生的追求尽在这里,本来他已经不抱希望的事情,此时却看到了希望。
当杨崇停下言语的时候,荀况却是眼巴巴地看着杨崇,之前杨崇曾招揽过他,那时的他拒绝了,现在的他想为杨崇效力,以揽下这件差事。
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荀况拒绝的有多么坚决,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尴尬。
而且杨崇的沉默也让荀况明白了,明白杨崇这是要让他主动开口相求。
荀况活了这么大的年龄,什么时候求过人,哪怕杨崇现在是齐王,他也不想开口相求,但面对可能是错过了再也不会有的机会,脸皮与理想哪一个更重要?
荀况在挣扎中已经有了决定。
就在荀况准备开口相求之时,杨崇却主动开口了:“荀先生可愿意接过这件差事?”
“承蒙大王不弃,老朽愿意接过这件差事。”杨崇主动抛出了橄榄枝,给荀况了一个台阶,荀况还能不接着吗?此时的他甚至还有些感激杨崇。
但这样的感激只是一瞬,人老成精的荀况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杨崇的计了,随即他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活了一大把年龄,自认见多识广,但没想到临老了还是杨崇这样的年轻人给算计了一把。
不过,相对于他的这些心术,更可怕的还是他的见识,他在短短的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能够入主齐国,并非只是所谓的运气。
荀况既已经入了齐国朝堂,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筛选官员了。
对于齐国曾经的官员,杨崇不能全用,但也不能全都不用,所以在他的计划中是留任一半以维持齐国稳定,同时开设科举,从稷下学宫之中选拔官员,以补充另外一半。
在这个过程中甚至还有杀一批人,毕竟官场之上是没有净土的,在齐国的官场之上同样也是,在那些官员中,固然有着能臣干吏,但贪官污吏同样也不少,这些人齐国已经养了许多年了,早已经养成了肥猪,杨崇这个时候若是忘记了这些人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
齐王崇来了,齐国的青天就来了,这样的事情,杨崇很有兴趣做。
毕竟他若想要依托齐国推行府兵制的话,其中投入的资源可不小,仅仅只是齐国的税收是不够的,若是为了资源就加重百姓赋税的话,那不仅是坏了名声,也得不到多少资源,毕竟穷人才多少油水,在掠民掠商面前,杀官才是更好的选择,不仅能够得到好名声,还能得到更多的资源。
就在杨崇准备在齐国大刀阔斧地做出一番事业之时,发生在齐国的事情也逐渐从齐国传到了六国。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赵国。
齐国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了?
齐国若是真的如此容易被拿下,赵国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杨崇出手?
这些年来,哪怕齐国早已经一蹶不振,甚至变得很怂很怂,但毕竟还有着大国的底气,绝非是韩国、燕国这样的末流国家能够相提并论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赵国只敢对齐国进行蚕食,而不是对其发起灭国大战。
但就是这么一个让赵国只敢蚕食的大国,却被杨崇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就拿下了,这样的事实让赵太后不由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齐国真的是不堪一击,而这几十年来三代赵王的小心谨慎恐怕是错的。
“齐王崇吗?”赵太后自语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两人上次的见面,曾经的言语依旧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
“那个男人!”在赵太后的脑海中,一个男子的温声细语已经变成了惊雷,那是属于王的声音,王这样的存在,在这个天下本就是独特的存在。思索间赵太后的脸色却是不由一红,从她的身体中不受控制的生出了一种冲动,她似乎修道了属于杨崇的气息,而现在的杨崇却根本不在这里,一切只是她心理上的错觉而已,不,更准确的是说是由身体上的冲动所引出的心理错觉而已。
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寡妇而已。
“还真的让他成功了!”在同一座城池之中,郭开也得到了来自齐国的消息,这个算计精明的赵国相国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郭开不由想到了在不久前那个还需要向自己行贿的青年,谁能想到只不过是数年的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依旧还是赵国的相国,但杨崇却已经成为齐王了,成为了与赵王同等存在的齐王,成为了足以左右天下局势的走向的人,成为了天下间唯有的七王之一。
“不过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眼下我除了赵国这条路之外,却是又多出了齐国这条路,只是……”郭开思索着,只觉得杨崇能够成为齐王对于他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一件好事,那个狡兔三窟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这些年来,他虽是赵国相国,但暗地里却没少接受来自秦国的贿赂,他又不傻,自然知晓秦国人东给他的那些钱是希望能够在他的身上得到更大的回报,而他能够回报他们什么呢?
自然是赵国的国家利益了。
“只是以前杨崇送给我的那些钱财我是不是要还回去,甚至是再添加一些还回去,毕竟我也不知道他将那些钱送给我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郭开思索间却是迟疑不定。
让他将那些钱财送还给杨崇,他是万万不愿意的,但现在杨崇已经成为了新的齐王,两人之间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倒转,从今往后,他有求于杨崇的事情更多,相反,杨崇却是没有什么再需要他的了。
这般思索着,郭开不由露出了心痛的表情,他还是舍不得。
在郭开的纠结中,相同的消息也已经传递到了韩国。
“看来我这一次是赌对了。”韩宇收起手中的情报,虽说是他一手促成了与杨崇之间的赌约,但对于其成功的可能性,韩宇其实是十分悲观的。
毕竟谋国之事若是真的那么容易,韩国这些年来也不会每况愈下,以至于沦落到眼下这种地步了。
“我现在应该先去王宫一趟,免得红莲等急了,这段时间恐怕她比我还要急切。”韩宇自语间朝着大厅外走去,在那里已经有着他的义子兼心腹韩千乘在那里等着了。
虽说随着夜幕被杨崇杀的杀,带走的带走,新郑的治安情况已经得到了良好的改善,但韩宇出行依旧有着足够的谨慎,毕竟他曾经数次谋划着除掉他的太子兄长,有着这般心思的他又岂能不防着别人也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心思呢?
“师父他赢了?”红莲看着四哥送来的情报,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虽然是天真烂漫的性子,但对于国家大事却也并非一无所知,她是公主,自幼在韩王安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国家大事她还是懂一点的,这是一国公主的见识。
“以后可不能再叫他师父了。”韩宇看着面前的红莲,在慈爱之色中依旧有着算计,他知晓,以后韩氏一族的命差不多就要担在红莲身上了,韩国若破,红莲就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我知道。”被韩宇这么一提醒,红莲也是反应过来,圆润的脸颊上已经浮现出了两抹淡淡的红晕。
杨崇曾经答应过他们,只要自己拿下齐国,就会以齐王的名义向韩国提亲迎娶红莲为夫人,此时杨崇已经成为了齐王,已经可以履行之前的承诺了。
“将东西给我。”韩宇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这件事情只需要告诉红莲就可以了,后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做,比如禀明自己的父王,红莲的婚姻大事,还是要由长辈去操持的,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越俎代庖。
“不给。”红莲却是本能地抓紧了手中的纸条,纸条没有什么珍贵的,但上面的信息却是属于杨崇的,所以纸条对于她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那你就拿着吧,只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将这件事情禀明父王了,没有父王出面,你想要嫁出去恐怕是不行的了。”韩宇无所谓道。
“那……”红莲张口结舌,已经发现自己实在冲动来了,竟然忘记了这茬。
“你就留着吧。”韩宇看着目瞪口呆的妹妹,已是难隐笑意了。
“哥哥你还是带走吧。”红莲扭扭捏捏地将纸条又塞给了韩宇。
“你啊,马上就要嫁人了,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也要改改了。”韩宇语重心长道,在他未来的计划中还需要红莲在齐国发挥巨大的作用,只是天真烂漫的红莲可不行。
“他什么时候会来呢?今年还是明年?”红莲看着四哥韩宇离去的背影,眼眸中却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竟然真的战胜了齐王建,拿下了齐国,成为了新的齐王。”韩王安听着韩宇的汇报,已经震惊地下意识中喃喃自语了。
那个曾经在朝堂上向他称臣,并让他畏惧的大将军杨崇竟然成为了齐王?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天方夜谭一般,毕竟杨崇向他称臣的时间似乎还没有过去多久,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杨崇就已经成为了与他平起平坐的存在。
不,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寡人不如他,齐国毕竟不是韩国能比的。韩王安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