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耕开始，从北寨过来的人，身体大多不好，杨蓁分配的都是比较松快的工作。
    杨蓁好几天没露面，在一拖厂车间，总算把改良好立式旋耕机给做出来了。
    农改场这边多是水田，一拖厂给54式拖拉机配置的卧式旋耕机。
    卧式旋耕机的刀轴是水平配置的，耕作深度较浅，但耕作面积较大，适合用于大面积地浅耕作，但农改场今年准备种水稻，要是耕地深度不够，就不能改善土壤结构，后续施肥，还会影响土壤肥力。
    而立式旋耕机刀轴是垂直配置的，正好可以满足杨蓁的要求，或者说只要水田都能用。
    试验机出来之后，杨蓁就带着周凯文来了农改场来试用。
    杨蓁开出拖拉机，手脚麻利地把旋耕机连接到拖拉机挂钩上，启动，上路，一路开到水田里。
    拖拉机一响，田间地头忙碌的人就朝这边看过来。
    这一亩地本来是杨蓁特意留下来的试验田，土壤僵硬，杂草丛生，周凯文心里忐忑，担心机器带不动，达不到预期。
    可看着‘门’字形的刀片丝滑地切削土壤，旋刀不仅会对自己工作区内的土壤进行切削，还会对相邻旋刀工作区的土壤进行切削，还消除了漏耕现象的出现。
    “周工，开始实验吧！”既然机器能动，就该测试了。
    周凯文激动地拿出随身的纸和笔，开始记录各项数据。
    第一轮测试数据都还在预想之中，杨蓁抱来了草垛铺在水田里，测试会不会出现缠刀的问题。
    随着拖拉机再次轰鸣，缠刀问题没有出现，但是刀弯了。
    “你刚才加草，相当于加深了耕深深度，加上工作幅宽较大，工作时旋刀就容易出现折弯。”周凯文很快就分析出了原因。
    杨蓁拆下旋耕机，用卷尺测量了一下耕深度，拿起一旁的锤子，把折弯的刀片矫正，“旋刀的强度和韧性都是目前最高的了，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周凯文合上本子，“我回去写封信问问首都的专家，他们或许会有办法。”
    之后几天，杨蓁就跟着魔一样，每天不是倒腾拖拉机，就是折腾那旋耕机。
    李想好几次都劝杨蓁放弃了，被一个知青拦住了。
    “她肯定是有想法才这么专注的，别去打扰她。”说话的知青，叫叶颂，是从首都来的，很有胆识和谋略，才来没多久，农改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服他。
    “我是担心她不吃不喝的，坏了身体！”李想说道。
    叶颂：“我那里有饼干，你拿给杨蓁，让她饿了就塞一口。”
    “行，多谢了，兄弟！”
    叶颂摆摆手，本以为得罪了人，这辈子会荒废在卫官生产队，没想到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
    王元也看出了一点问题，画好图纸，给杨蓁说了自己想法。
    当内折弯角为零或过小时，会出现刀背挤压未耕土壤的抗土现象，对刀片和刀轴产生较大的阻力和阻力矩，影响机组正常工作。而过大的内折弯角会增大土壤阻力，使土壤搅动剧烈，并且安装也会更加不方便。
    几天后，杨蓁把旋耕机的刀片全拆了，然后重新按照一定的角度排序、组装。
    再实验，果然，前几天旋刀容易折弯的问题没有再出现。
    周凯文带着人来到农改场的时候，都惊呆了，“杨蓁，你改变了刀片的夹角？”
    “对，得益于我们王元也的指导，我对旋耕刀不同安装方式进行分析和模拟，发现72?等分角安装方式与常规90?等分安装方式相比运动轨迹相似，但前者受到的冲击载荷更小。
    90?等分安装时，同一时刻有多组旋刀的速度达到最大值，而72?安装在整个旋耕过程中，只有两组旋刀的速度达到最大，并且方向相反，采用72?等分安装整机受力更平稳，刀片也更加不容折弯。”
    周凯文几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对，这样一来阻力也平分了。”
    “我们继续第三轮测试吧！”
    ……
    折腾到晚上，旋耕机三轮测试通过，意味着可以投入量产了。
    “杨蓁，之前拖拉机返厂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发生，我们还是决定试生产，只给海市部分地区提供，等穷极和改正大部分问题之后，才会大规模生产。”
    杨蓁：“理解理解，你们优先供给农改场，有问题说不定我还能解决呢。”
    “放心，第一批就给你们，不会耽误你们插秧的。”周凯文说道。
    旋耕机的事情敲定之后，杨蓁想着在端午前去了康城一趟。
    小姨孩子生了，怎么着也该去看看。
    开好介绍信，杨蓁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去了。
    ……
    康城在隔壁省，距离不是很远，但小姨父下放的村子偏僻，杨蓁走了好些山路，才见到梁渠屯生产队的影子。
    梁渠屯大队长，是个年逾五十的男人，虽然已经不少白头发，但眼睛透亮，看着精神头比年轻还好，“同志，你好！我找周蓉，我是她侄女，这是我的介绍信。”
    “她娃儿生病了，去医院，你进来坐着等下嘛！”
    生病了？杨蓁心提了起来，“叔，是什么病，严重吗？”
    “上个月下雨，又潮又冷，好多小娃都病了，一直咳嗽，说是哪样支原肺炎，我也没听得过这个病，稀奇古怪得很。”
    杨蓁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看到周蓉抱着孩子回来。
    经年不见，周蓉脸上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穿着一身藏蓝色粗布衣服，头发干枯枯的，浑身都写着疲惫两个字。
    “蓁，蓁蓁？”
    周蓉不敢相信，用袖子擦擦眼睛，以为是这段时间太累，出现幻觉了。
    “小姨，是我，我来看看你。”
    杨蓁说着，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孩子，仔细看了看，才一个多月的孩子，瘦瘦小小一个，紧紧闭着眼睛，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
    “怎么这么重？”杨蓁问道。
    “大队书记换了人，今年日子更难过了，带孩子去看病，扣工分。”
    短短一句话，杨蓁就能想到周蓉的处境。
    两人说着话，一起去队长家拿东西，杨蓁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行李被翻过。
    抬眼，就看见里屋的帘子后面有个人影。
    “蓁蓁，怎么了？”
    杨蓁摇摇头，“没事！”，把行李里最后一包桃酥放在桌子，背上行囊，拉着周蓉出门。
    看队长在整理草垛，杨蓁没提东西被翻过，贵重的东西，她怎么会放在行囊里，“阿叔，谢谢你帮我看东西，我先跟我小姨回去了。”
    “要得要得，慢点走哈！”
    小姨父被下放之后，周蓉是作为知青来梁渠屯的。
    看着一排矮挫的院子，杨蓁能想象小姨父住得有多差。
    眼下不是休息的时候，知青点只有一个老知青在做饭，见周蓉抱着孩子，还带着一个吃白食的来，当即摔了葫芦瓢，转身进灶房了。
    “别管她，蓁蓁你跟我进来。”
    周蓉的房间，在灶房后面一个杂物间里，孩子半夜会哭闹，几个知青就把周蓉赶出来了。
    一进门，一股霉腐的味道扑面而来，黢黑的屋顶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孩子的衣物，还有一堆药和孩子吃饭的碗勺。
    周蓉把床上的衣服，往里面拢了拢，招呼杨蓁坐下，“水壶里没水了，我去烧一点，你看着妥妥。”
    趁着周蓉出门的功夫，杨蓁给妥妥把了把脉，眉头当即蹙起，病得不轻啊！
    杨蓁空间里倒是有丹药，但是对这小家伙来说，剂量还是太猛了。
    正想着晚上炼制一点，外面传来争吵声。
    杨蓁担心周蓉出事，走出去，就见周蓉手中的热水瓶，被人打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周蓉浑身发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呸，当生孩子多了不起一样，工分不挣，饭不做，真当自己是财主家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刚才那个老知青，掐着腰，指着周蓉鼻子骂。
    周蓉：“我什么时候不挣工分了？生孩子休息是大队批给我的假期，今天没做饭，是因为带孩子去看病了，过去这三天，哪天的饭菜不是我做的？”
    杨蓁走到周蓉身边，“小姨，你先进去看着妥妥，我来处理。”
    “蓁蓁，你别管，小姨……”
    “小姨”杨蓁提高声音，打断了周蓉的话，“小姨，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种人我见多了，交给我。”
    周蓉抿着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蓁蓁！”
    “进屋去！”
    把周蓉推进屋之后，杨蓁把赵香香拖进厨房里。
    “看来，你不是第一次欺负我小姨了？”
    赵香香察觉到杨蓁的不悦，也没当回事，“欺负？我是替大家伙打抱不平，惯会偷奸耍滑，小贱人一个，生个孩子就想吃少奶奶饭了，简直是做梦。”
    以前的时候，杨蓁很不理解，为什么女人总是要为难女人，后来想明白了，本质上还是欺软怕硬。
    所以，赵香香还在骂骂咧咧的时候，杨蓁一把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头摁进水缸里。
    赵香香扑棱手，怎么都挣脱不开。
    就在她以为要被呛死的时候，杨蓁揪着她头发，把她提溜起来，给了她几秒喘息的时间，又把她脑袋摁下去。
    没一会儿，赵香香就吓得瘫倒在地上。
    “下次再对我小姨动手前，你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还有被你摔坏的水壶，该你赔偿吧？”
    赵香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回到房间里，将自己的水壶赔给杨蓁。
    生怕晚一步，就会被杨蓁给弄死。
    杨蓁走到另外一个灶台前，烧了水才去找周蓉。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蓁从空间里拿出一些糖果，分给知青点的几个知青，才拎着腊肉去做饭。
    腊肉上的油纸还印着农改场的名字，其中一个女生见到，激动地站起来，问杨蓁，“请问你是从还是农改场过来的吗？”
    杨蓁点点头，“是，怎么了？”
    谁知道年轻知青突然激动起来，从随身的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你，你见过这人吗？她还活着吗？”
    照片上的人正是谭老师，杨蓁警惕了几分，“农改场很多人，我没见过。”
    姚媛眼睛瞬间就暗淡了，“那没事了。”
    杨蓁虽然警惕，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是她什么人？”
    “一个远房亲戚，我就是打听一下。”
    杨蓁记下小姑娘的容貌，想着回去问问谭老师，“这几天要叨扰各位了，这腊肉是我们海市的特有的，大家尝尝。”
    杨蓁分了肉给大家，端着剩下的肉，去找周蓉。
    走到门口，杨蓁回头看了一眼赵香香，只见她触及杨蓁的眼神，夹起来的肉吧唧掉在了桌子上。
    ……
    次日一早，杨蓁将半夜在空间炼制的丹药，化在水里给妥妥喝下去。
    想着今天去队长家走走，看看能不能见小姨父一面。
    到晒谷场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围着一辆拖拉机，聚在一起。
    “队长，这个机器我们排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起步不了，我们要打电话问问一拖厂那边，才能给你们答复。”
    书记满眼焦急，“那你们赶紧问问，这么多地等着这宝贝疙瘩呢！”
    农改场的拖拉机也遇到这种情况，并不是很难处理，杨蓁想着这些人应该能搞定，便没有出声。
    杨蓁到了周蓉说的荒山，远远见了吴亚飞一眼，便转身回去了。
    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回去的路上，大队长家的闺女堵住了杨蓁，“你藏了肉？我要吃肉。”
    杨蓁对这个小姑娘可不陌生，昨天应该就是她了行囊，拿走了里面唯一一包花生酥不说，现在敢来要肉吃，“小妹妹，我带的肉不多，昨天已经吃完了。”
    “我不管，你不给肉，我就让我爹给你穿小鞋。”
    杨蓁：“随便你，你想吃肉就自己去买。”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神经病？
    “我不管，你给我肉吃，给我肉吃。”
    小姑娘破锣一样的嗓子一嚎，吸引了不少附近的人看过来。
    可大家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干着手头的活计，显然对这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妹妹，我真的没肉了，你去找你爸妈。”
    蒋茹茹还想耍赖皮，一个比杨蓁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从田里走出来，“蒋茹茹，你又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