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符阙心性率真,取舍得当,拿得起也放得下。
所以他很容易就能看清自己的心,能摒除一些不该坚持下去的情感。
九分喜欢,一分尊严!
放弃她也是放过自己,不是不爱了,而是不想再折磨自己的心了。
很清醒,也足够狠心!
可白炁不同,她已经执迷了数千年,那种执念,早就深深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印入了灵魂深处!
明知道自己该释怀了,可她偏偏做不到。
往前一步不敢,往后一步又舍不得。
正如她所说的,没有很难过,只是感到失望。
心里变得空落落的,就像一口冷水卡到了嗓子里。
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冰的人生疼。
有一种累,无人可知,无人能懂,无人倾诉。
那种无法表达出来的情绪,才是真正的压抑、煎熬……
白炁:“我知道他回不来了,可我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他就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但我,已经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符阙缓缓起身,呼出心口那缕沉闷的浊气。
“白炁,放过自己吧。”
“人这一生,总归要和不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再见,没有故事的结局太多了,你该习惯曾经的那些相遇和别离……”
“至少你们相遇了,不是吗?”
烟火人间,本就各有所缺。
这话既是对她所说,也是对他自己所讲。
这个世间最大的牢笼,就是自己的内心。
走不出心底的执念,走到哪儿都是囚徒!
符阙:“困住你的从来就不是他,是你的执念呀……”
白炁摆了摆头,悲苦的泪珠随风飘落。
“可你一定不懂——那种看清了还想要往前的感觉。”
“很多事我都明白,也知道自己不该再这样下去了,可是我就是很难过很难过……”
“即便再痛,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过他,只是我接受不了他的结局!他那般好,不该是那样的!”
“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看着那埋头低声抽泣的女子,符阙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人确实太过美好。
这对她来说,着实过于残忍了。
原来看透一切还深陷其中的人,才最可怜。
“这些年,我几乎日日都能梦见他,他和从前一样,喜欢缠着我、对着我笑,可现在我已经快看不清他的样子了。”
“我多想再见他一面,可是……可是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再也记不住他的样子了……”
他们二人之间,那根“藕断丝连”的线已经快要断了。
……
符阙:“唉……”
千言万语不抵一句叹息。
一个人最脆弱伤怀的时候,不是半夜躲起来在被子里哭,而是梦中反复想见的人,醒来后却再也见不到。
梦里,他们是世间最好的一双人,可一睁眼,那人却早已不在了十多年……
那种落差感,真的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些年看着她一个人撑到今天,有时候符阙也会想。
如果苍旻知道自己的爱,对她造成的伤害那么大,他会不会后悔呢?
一定会的吧。
毕竟一个经常对着雨、对着风、对着生灵万物诉说心事的人。
时间一久,不死也会疯吧。
就算她快要记不清那人的脸,可就是到生命的尽头,她也忘不掉心底的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已牢牢占据她全部的心!
白炁起身擦了擦眼泪,目光投向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地。
她知道,自己真的该醒过来了。
因为还有好多事,在等她完成!
从前她学会了告别,却低估了思念,以至于在这片泥沼中苦苦挣扎了好久,也没有逃脱出去。
她最讨厌等待的滋味,可这些年却一直在等!
留住他和放下他,她似乎一件都没做到。
可没关系了,从今往后她会停下。
该接受的,不该接受的,她都愿意接受了,因为是时候,该为他们的曾经画上句号了。
这一日,白炁在风中站了很久。
因为每一个决定转身的人,都想看一看,那风到底何时会彻底停下来……
风止,意也平。
不管愿不愿意,当耗尽所有的期待,所有执念也会随之消散。
白炁的以后,也许会熹微灿烂,但却再也没有那人。
放下并不代表忘记!
等那人在这个世界音信全无的时候,她会用爱他的心,去爱世间万物。
……
她将那件破损的带血衣物,埋在了古碑树下,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
当年,她就是在这里遇见他,如今也应该在这里送别。
哦对,古碑已经不在了,此时这里只是一个开满桃花的老桃树……
普通且也会枯亡。
随着白炁的离开,这片土地再次被岁月封存!
那场动荡因她而起,最后也是因她而止。
所有人都被保全下来了,唯独她有所失!
回头去看,那场大战中死的:一个是她的爱人,一个是她的通灵,一个是她的灵魂……
何其可悲。
烟城……
“老林,我们两个出去一趟,这次可要守好门,不要再放什么推销的上楼了,颜主管在公司,有事你就找他。”
“嗯,两位老板慢走。”
齐迹吩咐完这个小老头,头也不回的拉着阿飞,消失在前者的视野中。
老林——公司新招的门卫,兼快递签收员。
他是继王大爷后,公司的第二任“开门专员”,约摸60来岁。
他原是一个街边清扫地面的环卫工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里。
他虽不似王大爷那般热情洋溢,视公司的人为自己的家人,可也算尽职尽责,给公司某些后勤方面减轻不少压力。
唯一一次工作失误,就是前几日不小心放一个推销人员溜了进去,还差点被那人打碎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
为此他可是被罚了两百块钱,以做惩戒。
想必那东西,是与那位神秘老板有关,不然那几位高管,怎么会那般紧张?
老林来这里已经两年多了,他虽然知道,刚才那位齐总是公司名义上的老板,阿飞经理与颜主管是其“左膀右臂”,还有位“淡泊名利”,一心只想搞研究的小慕经理,可这家公司背后真正的老板,却是一位女人。
甚至就连这几位老板也告诫新员工,他们的老板叫——白炁!
可不知为何,她已经十多年没出现过了。
“面试的先填表,然后直走去那边会议室等。”
“新入职的坐那边,等下颜主管会统一给你们安排工作。”
白炁看着眼前这座独栋小别墅,满满的回忆。
眼中充满了故事。
这可是她当年,掏空积蓄给他们安置的家呀。
也是她的家。
里面那些人,都是她最亲近的家人,她只有他们了。
只是没想到一晃多年,譬如昨日,一下令人有些感慨……
“你是?”
老林没有见过白炁,自然不知道这便是他们口中,那位神秘的老板。
“……是面试还是找人?我们这是私家公司,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小姐您有没有提前预约?”
看这奇怪的穿着扮相,不像是推销的。
可也不像是来应聘的……
白炁:“没有。”
白炁看着眼前这个恪尽职守的小老头,又瞥了眼一楼大厅扩展到十来人的工位,眼中流露出一股欣慰。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些年,他们几个将公司经营的很好,想必生活的也还不赖。
这样最好了,她也无需再有过多的担忧,心中也能少一些对他们的亏欠。
这些年,她心里最对不住的,便是这里的那几个家伙。
他们将自己视作最重要的伙伴、家人,但她将自己生生与之隔绝了十多年。
从无一句回应,没有半点关怀……
可是,这些年她连自己都顾全不了,又怎么有多余的精力,来照料这些人呢?
“对不起小姐,没有预约您不能进。”
老林犹豫再三,还是拦下了这位陌生“访客”的脚步。
“咔嚓——”
慕九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好奇打量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让他呆滞在原地。
其手中端着的蛋糕直接掉在地上,连同瓷盘一起摔得粉碎。
眼中似有难以置信,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
至今为止,他都想不通炁姐姐为什么抛弃了他们?
为什么一句消息,都不肯带给他们?
颜文生听到动静,上前几步就看清了散落一地的东西。
可谓是狼藉不堪。
“怎么如此不小心?这不是你最爱的——”
甜点么……
话还未说完,他身子陡然一僵,只觉细汗一下就遍布全身,惊得他发冷。
不是害怕,而是惊诧过了头,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自己被与那人容貌相似的人晃了眼,还是说……她真的回来了?
看到那人对自己露出的笑容,他才敢确定。
她——回家了!
还好自己比较沉着冷静,否则自己手中捏着的文件,也得如慕九那般散落一地。
可即便如此,这位平日里冷厉严肃的颜主管,也是在一见到那人时,瞬间红了眼。
白炁看着愣在原地,身体有些微颤的二人,缓缓走上前去。
一步、两步,直到停在小慕九身边。
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带着温柔说道:“还是同从前一样,那般爱哭鼻子……”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慕九直接一把攥紧她的怀里,无声诉说自己对她的想念。
许久后,白炁才无奈开口,“再这般用力,我怕是要被你勒死了。”
慕九牢牢扒着白炁,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白炁:“抱歉,这些年辛苦你了。”
看着眼眶发红,目光不断闪烁的男人,白炁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很快便平息下去。
不是她刻意为之,只是她的心被摧残了那么些年,已经快没有波澜了……
颜文生:“回来就好……回家就好……”
刚出去不久的齐迹与阿飞,在下一刻也突然窜了进来。
看着那道冲他们微笑的女子,霎时间再难抑制心中情绪!
尤其是齐迹,声泪俱下,令几人都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