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里糊涂一会儿,大圣如梦初醒,心中暗叫离奇。
“他们是把兄弟当成了元凶?”大圣半猜半蒙地思考着,只觉琢磨不透。
百思不得其意,大圣不禁愣愣地看着两位菩萨,闪烁的眼神夹杂着探察和不自信:虽然我与兄弟混在一个肉身,外人不知晓具体。但他们究竟是怎么个思路,真的能把兄弟算成坏的,把我看成可以劝服的吗?
观音见大圣迷茫,开解道:“悟空,我知你防备心重,断不肯轻信。可你仔细想想,我当真有过害你的举动吗?”
“说那紧箍儿,是故意压迫你意志,让你必须听命服从的手段。但不考虑、考虑,以你过去的荒诞行径,如不加以束缚,谁敢放你自由?”
“若非你出五行山来,固执犯对,几次险些断绝取经前程,所谓的紧箍咒根本就不会念起。”
“事实也证明,紧箍虽能治得你一时,可当你铁了心要作恶时,它起不到多大效果。”
“悟空,坦言相告,相比于交缠不清下去,我更希望与你和解。你能陪着唐僧走到此处,说明心底还是向好,愿意完成取经,洗脱之前的恶名。”
“你既有修善之举,我佛门取经之业又需你出力。我怎会这个时间,包藏祸心来加害你呢?不是让世人骂我观音,耽误了浪子回头。”
不管这是推心置腹的言论,还是利益纠缠的妥协。
观音的话解开了部分误会,更消除了长久以来最主要的矛盾。
佛门取经之事,其实与大圣的处境相辅相成,双方都需要一桩可以传唱三界的美谈,来彰显自家新貌。
尤其大圣作为曾经天字第一号的恶犯,没点态度,很难说会不会再被处理一遍。
而只要面上过得去,佛门完全可以给大圣相当的尊敬,由此来得到一位卓绝的战力确保取经周全。
可谓合则两利,斗则两害。
至于所谓的用紧箍儿奴役齐天大圣,哎哟,世人不要脸,佛祖、菩萨还要脸呢。
如果孙悟空行好事、做好人,佛门能冲他明晃晃玩下三滥吗?
如果孙悟空不改过、还行恶,我滴个玉皇老天爷呀,就是陛下不降旨,佛门也得想办法毙了他,至少押回五行山去,怎么敢把这玩意儿使唤在身边?
是给天庭找埋汰,还是戳玉皇的小心眼。
退一万步讲,佛门也怕孙悟空某天突然解开控制,那家伙得是哪位善士替佛门先挡死劫啊。
所以,大圣听完观音的话,也彻底明白对面今夜真不是恶意而来。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关键…
“可、你还是没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夺我魂魄出去。”由于对方释放诚意,大圣也态度软化,对观音少见地语气不再凶恶,很是温良说话。
把持底线,并考量用词道,“还说什么除掉我的魂魄,对我大有裨益,这不像和解之举吧?尔等佛家修士真有议和想法,何不先表露善意,还魂魄回来,大家好言商量。”
文殊听闻,又微笑出言道:“大圣一直口口声声将我们捉去的魂灵,视为魂魄的一部分,可是观其状貌凝实坚固,分明已经独立自成一脉。”
“以大圣天资,在魂道修行上钻研出此成果,也属正常。但大圣却忽视他与你各为分魂,是否正常呢?大圣可曾想过此中深意?”
“那不关你事,我说的次数够多了,我得看见…就算分魂好了,他安全回来,我才信你们的说辞。”大圣回驳得顺畅,其实脑门发烫,越发确信自己不善筹谋。
他心中翻来覆去,担心出事:“他们这时讲得一片志诚,刚刚动手的时候却是老辣得很。必是那文殊所言非虚,这些佛门傻子真的误会兄弟是祸乱之根,想除掉兄弟,让我、让‘孙悟空’重新修心。”
“我却不好争辩,只能强装猜疑下去,起码还有得谈…可、唉~该不该透露我们是两个灵魂?”
“不透露,他们有可能灭杀兄弟,还自以为对我好;透露了,又难保这些家伙马上起坏念头,天知道他们现在的正气凛然,是不是拿我没招的无奈之举。”
“但我要是一点儿不合作…唉~还得兄弟回来,才好定计啊,我实在计算不来。”
一是涉及兄弟安危,二是对未来影响颇大。
无法无天的大圣,嘴上威势不减,实际内心不敢论断。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光脚的要有一天穿上了鞋…
不久前,大圣是喊打喊杀,看起来极为强硬地逼迫两位菩萨。其实是漂水浮萍只管得今天,顾不得明天,不是生就是死,唯有依靠血性拼得别人害怕、乃至退让。
现在的情况,则是处理的极好,大圣能让兄弟平安,并且两人无需为未来发愁;次之,就是兄弟没事儿,但与佛门和解告吹;差些,就有可能让兄弟陷入危险;最糟糕,谈判破裂,自己和兄弟都出事。
一个不慎,结局就是颠覆性的变化。
向来横行无忌的大圣心态开始起伏,甚至开始害怕观音翻脸,毕竟翻脸也不是他个人的专权。
你以前不跟人好好相处,别人凭什么不能逗你玩呢。
“如果她是骗我…唉,即使是骗我,现在也只能信。”大圣清楚自己现在太过顾虑,反而走了死胡同,但又不得不放任,“难道和以前一样不顾一切的大闹?”
“明明本事顶天,不就是因为我做事胡来,才让兄弟与我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嘛。”
大圣第一次为过去自己的作为,感到痛苦的悔恨。
又痛恨起现在的自己,以他之能为,以兄弟之才智,本可以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