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血脉也好,还是他人觊觎叶宅欲争夺也罢,只要她一日在凡间活着,便要守护好一直守护自己的身边的人。
叶漓明白,血脉重归之时便是仙界与妖界开战之日,如今已勾结妖族的魔人日益壮大,卺绛渊正是妖魔欲毁三界炼化而成之地,只有强大的血脉才得以将其毁之。
到时候,她是生是死无以得知,仙界那帮人只会视其血脉之命理应如此,又怎会在意南瑶或者叶漓的存在呢?
在他们眼里,看到的从来都只是两条能使三界生灵得以繁衍的血脉,至于身子躯壳里的人谁又想理会?
而如今,她才不稀罕以后的事,因为不惜借他人之手甩掉既定的命运无数次的南瑶,已经懂得那些不甘的后果便是徒劳。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月色好好享受一番,比如……那日一品醉光顾着小环的事,美人都没能好好瞧上一眼。
想来还是觉得可惜的叶漓听见来人,不免顺势道:“小环,那日一品醉的老板娘带的几个小伙长得还挺俊俏的,过几日伤好了我便带你去饱饱眼福。”
阿庸眸光微敛,递上浴布有些急促,蹭到了浴桶里热气蒸腾的脸。
今日的小环竟如此粗鲁,定是还在记仇辰时醒来泥草迎面之事,她都还没怪罪夜梦拳打脚踢的被挨到了伤口,这丫头反倒生起气来。
算了,等拿了几块糕点哄哄,也好少些麻烦。
她歪着头转了转脖颈,没有接过停在半空的浴布,“快来给我捏捏肩,别又想着偷懒,这几日总在榻上都快把骨头给睡僵了。”
不敢正眼望去背对着自己沐浴的女子,阿庸已是压制心跳进的屏风,听闻,耳根与脸庞一热,滚动不停的喉结也跟着泛红了起来。
“快点,磨蹭什么呢?”叶漓不耐烦地催促道。
再等下去,身上的皮都快浸皱了,难得元妈命人调制的药浴能放松筋骨,她才不想坐在里边耽误太久,留着时辰吃好吃的看好看的那才是正事!
就在她侧头转身之时,肩上便搭来柔软的触感。
可是这触感……居然隔着布?
看来,这丫头算是彻底记仇记到心眼去了,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有了。行吧,不碰就不碰,反正加个鸡腿自然就能看到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结巴自己呢!
阿庸双膝跪地,宽大的指掌隔着叠层的浴布也能感觉到女子纤弱的肩膀,力道一点一点地试探着,他像抚摸着花束一样避免花瓣因此掉落。
而视线落及肩胛上一道道井然有序的竖着的伤疤,狭长而深邃的眼睛骤然柔软似水。
他认得,这是下仙为夺取血脉将她当成练手的器皿特意锻造的法器,而不死之身本是很快愈合,竟然赶不上破裂的速度?
这也意味着,再次相遇之前的日日夜夜,小巧的身躯都要经受利刃一次次地穿过的入骨之痛。
肩上的揉捏突然一停,传来似是安抚的摩挲,叶漓轻笑出声:“小环,我背上的伤你怎么每次都要看好久,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还疼吗?”
“早就不……”
低沉而细腻的嗓音传来,阿庸不经意的开口不仅吓到了浴桶里的人,更吓到了自己。
两人呼吸一滞,偌大的空间没了声响。
静得出奇的屋子若此时地上掉落一根针,怕是能震耳欲聋,至少叶漓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大胆的人脸颊已染上大片红晕,但她立马咬定那是药物的运化……
抽掉肩上的浴布作为遮挡,即便她感觉到身后的人已退出屏风外。
“你怎么在此处?小环呢?”
“阿庸是小姐的男,男仆,小环让我来伺候。”
阿庸支支吾吾已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身旁的人倒是把他的意思给抓住了重点。
哟!小环说什么你就听,那我这还当什么主子?威严何在!
叶漓又想了想,在元妈理解而来的‘男仆’确实近身伺候不为过,可是,伺候便伺候了藏着掖着的若她没发现,难道真要……真要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成?
“那你为何不出声?”
“小姐没问。”
“我……”
得!所以不问还是自己错了是吧……
不想再继续这么呕血下去,她便起身穿好衣裳,系扣子的动作明显比往日暴躁许多,越急越气,越气越急。
她两步当一步跨至阿庸身前,大喊道:“好,小环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那我命你进去沐浴,你是不是还得问问她?”
“自是听小姐的。”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是为证实听自己的话……不会吧!
叶漓在有生之年,能见到两张真诚的面孔,实属不易。
一张在眼前有着高大威猛的身躯,另一张在抱过自己大腿泼过圣水的少女。
见过奇葩,没见过如此奇葩的。
或许天道对她不公,不止血脉带来的杀戮,还有道不尽说不明的无语的人……
“喂!你别……啊!”
为拦住迈向桶边的阿庸,她慌急的脚步不幸地遇到了地上的木桶。
阿庸只觉后背压来重量,已经站定脚步的他还是不免踉跄几步。
脚底打滑,两人双双跌进浴桶。
药水因扑腾的手臂拍起水花,搅得有些沉底的药渣都浮了起来,溅满了一地,拍击声、溢出浴桶的水声和闷水的挣扎声交杂一起,格外的协调让人觉得格外的迷离。
此时,木桶撞击到的屏风在空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向两人的头砸去。
不过好在,阿庸友好地伸出手抵住了,这在叶漓看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气效用。
“嘶……”
叶漓抬手往嘴唇摸去,几滴暗红的液体染进了指甲缝。
血?
她的嘴皮……裂开了……
造孽啊!
这人到底吃的什么!后脑勺为什么这么硬!
“小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环悠哉悠哉的推开门时,见到的自家小姐与阿庸一同待在浴桶里的画面。
起身踹开屏风的叶漓,头上还挂满药渣,下颌处还在汇集水滴,阿庸默默起身抓起一旁的干布给人披了上去,然后……和善地帮人拧干了湿哒哒的衣袖。
叶漓扶额:“今日,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