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踉跄了一下,手臂被炽热的温度紧紧攥住。
“小心。”
她抬头一看,是温若寒。
“和我回不夜天。”
“……好。”
云岫拂开他的手,低头拉起魏婴的手,“我们走。”
魏婴点头,眼睛红着,还带着哭腔,“嗯。”
温若寒手掌悬在半空中,若无其事的收回负在身后,就走在她身边,烈阳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就像从太阳里走出的神君,睥睨、自负霸道、又是慵懒恣睢,目光所及漫不经心,仿佛世间都不配入眼。
他实在太耀眼了,夺取了所有人的光芒。
可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却没有丝毫逊色,雪衣不染半点人间烟火,宛如世外的仙。两人同行如日月同辉,仿佛天生该如此。
人都走远了,方才有人如梦呓一样喃喃。
“不如不遇倾城色啊……”
有的人是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追寻的,惊鸿一瞥,已是梦。
有人一叹。
“看来这岐山不久之后就要办喜事了。”
“是啊!”
大家都长了眼睛,那温宗主眼神可不清白。
近几年温氏接连吞并好几个世家,其中还有百年世家,势力不断扩张,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不耐和其余四大世家同席而坐了,听说那些温氏下面的小世家已经准备在下次仙门大会推举温若寒为仙督。
温氏的行事作风也是越发的横行无忌了。
可别说他们,就是其他四大世家也阻止不了,只能听之任之,保全自身。
那位仙子虽然是抱山散人高徒,他们也不认为她能抗衡温氏。
温氏可不是蓝氏,温若寒也不是什么君子,只要他想要,他们就得准备贺礼了。
“唉~”
大家都没精打采的各自散去,不少人低头一看身上白衣皆神色黯然,随意找一间铺子换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见不得白衣了。
而在云梦,江枫眠正准备又一次出门寻人。
“去去去,每年都去,一去大半年,江枫眠这云梦江氏到底你是宗主还是我是宗主?!!你干脆别回来了!!”
“滚!江枫眠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尖利的女声充满怒气,伴随一阵阵刺耳打砸声。
紧接一道压抑的男声响起,夹杂着疲惫。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出去找人,长泽在我江家这么多年,和我亲如兄弟,如今他们夫妻不在了,就剩下一个几岁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虞紫鸢踩在一地碎片里冷笑,面容美艳,眼尾流露出刺人的讽刺,“哼,到底是为了魏长泽还是别人,你心里清楚。”
江枫眠额角跳动,压抑怒火,“你胡说什么!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看着眼前失了平静的人,虞紫鸢心里一冷。
“我不可理喻?江枫眠你敢说你对她没一点感情?”
“没感情他们会宁肯在外漂泊也不肯留在江家?”
“江枫眠,你当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兄弟?虞紫鸢都忍不住冷笑,他江枫眠自诩坦荡磊落,那眼神又怎么会追随别人的妻子?记得人家每一个喜好,对着她的事比人家丈夫还紧张,对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平静疏离的仿佛不是最亲密的枕边人,而是不相熟的客人一样。
他到底是聋了瞎了还是傻了,还是当别人傻?
外面风言风语他听不见吗?
是,魏长泽是他的好兄弟,平时也冷漠寡言,可再怎么淡漠的人也不会容忍自己妻子一直被人觊觎,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兄弟,妻子还因此被人议论。
他江枫眠还真以为是她虞紫鸢容不下人吗?
魏长泽夫妻一出事,他就马不停蹄出门去找人,什么也不管,一去好几个月。
回来过不了多久又走,整个莲花坞一应事物,包括弟子,都是她在管,他江枫眠担一个宗主的名头又做什么了?
他总是担心那个叫魏婴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倒是不管不顾了。
阿澄长这么大,他一共又陪了他多少天?
孩子们的疏离陌生他都看不见,一心只有那个叫魏婴的孩子。
她所受一切委屈冷落她不怨谁,谁让当初联姻之时她明知他心里有人依然喜欢他,点头答应了呢,她自己的选择她无怨无悔,可她的孩子却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江枫眠,你问问自己,你还配当江氏宗主、配当一个父亲吗?”
她一把拉开门,门外江澄吓得满脸泪水,却不敢哭出声的被姐姐抱在怀里,显然是全部听见了。
再远一点是穿着江氏九瓣莲紫衣的江氏弟子。
显然是听见动静担心之下,这才过来的。
虞紫鸢明显顿了一下,继续大步离开,扔下一句。
“你要走就走,这是你云梦江氏,不是我眉山虞氏,你这个宗主都不管不顾了,我这个虞夫人也没有理由管。”
虞夫人三个字却是讽刺。
堂堂云梦江氏的宗主夫人,却被人称作虞夫人。
是因为江枫眠的态度,他对夫人的冷淡,给了外人这么一个讯息。
对这个夫人他是不喜的,沉默接受下是排斥的。
所以虞紫鸢是虞夫人,而不是江夫人。
江澄怯生生看了一眼无比陌生的父亲,从姐姐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追母亲。
“阿娘,等等我!”
江厌离福了福身,面庞清秀柔弱,她不像母亲美艳逼人,却是像了父亲,温文平淡,礼数周全到疏离。
“父亲,阿澄还小,昨晚落了雨地上湿滑,我去看看他。”
“……嗯。”
江厌离离开了,那些弟子也一同离开了。
江枫眠站在原地,四下望去,心头不知为何空落落一片。
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脚往外走。
他还是不能放任故人之子不管,只是这次他没有再亲自出去寻找,而是派人去找。
……
岐山
云岫也在考虑把魏婴怎么安置,她要去找人,还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况,温若寒说的也有道理孩子还小,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不能总跟着她奔波。
魏婴不愿意,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憋着泪花。
“师父不要丢下羡羡,羡羡要和师父在一起!”
云岫有些无措,柔软的手落在他头顶,轻轻的,如雪花飘落,清冷温柔。
“师父永远不会丢下羡羡,只是要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就会来接你。”
魏婴在她怀里仰起小脸,唇是红的,眼也是红的,“很快有多快?”
话里是掩不住的惊惶。
平时再如何傻开心,活泼调皮,那些经历到底在他心里烙下了痕迹,可能一辈子也消除不了。
阿娘说要记得别人对你的好,忘记别人对你的坏,这样就会永远开心。
羡羡已经在努力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可是师父也要离开他,把他一个人留下,像阿爹阿娘一样……
他不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只是默默的流泪,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招人厌烦,只有那颤抖的小肩膀,紧紧抱住她的手臂透露出了他的情绪。
那微小的的动作,如一滴水,在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涟漪。
云岫低眸,眸色如雪,又似风露一般,清而轻,“不去便不去了,以后便和师父在一起,到你想离开那一天。”
魏婴惊诧的瞪圆眼睛,随即弯了眉眼重重点头,一颗泪珠从眼睫上掉落在她衣服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好。”
羡羡要和师父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开。
他仰头看着他,笑成了一朵花,她的身影小小的在他眼里,像一颗小小的种子,种下了一个执念。
或许有一天这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执念深重,偏执成魔,也或许永远无法发芽,谁又知道呢?
温若寒也不知道,只单纯不喜这个孩子。
不止这个孩子,所有靠近她,占据她情绪的人或物他都不喜欢。
比如……
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