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月升沧海-玲珑完(不负天下,不负卿)
作者:予与鱼   综影视之予君一梦最新章节     
    玲珑回去交代好,刚踏出门口,两列煞气逼人的将士出现,高大的身躯稳稳挡在门口,恭敬道。
    “请女公子回转。”
    玲珑默了片刻,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属下奉殿下命令,请女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青云扶住她的手臂,慌道,“女公子……”
    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玲珑心知这次再难脱身了。
    “回去吧。”
    她看了一眼门口,进去了,门口人依旧牢牢守着。
    她们的生活没什么变化,除了门口多了门神,有人快马加鞭回都城,不久带回一个宫中首席医官,山上静山寺俨然已经成了行宫,山下人家出行都小心翼翼。
    一日,山上下来一个人。
    玲珑惊讶,“李医官?”
    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红润,含笑抬手一礼。
    “见过公主。”
    “……”
    沉默中他道,“殿下命下官来为公主诊治。”
    青云从惊讶中回过神,高兴道,“太好了女公子,大人请。”
    不管女公子是什么身份,都是女公子,如今有宫中医官来给女公子看诊,可真是太好了,青云热情的不行。
    玲珑沉默伸出手,李医官刚搭上眉就是一皱,看的青云胆战心惊,可又不敢打扰,手都揪红了。
    李医官收回手,看向她,“公主这是陈年旧伤,当初没有好好治,也没好好休养,如今落下了病根可不好养了。”
    玲珑收回手,没多少惊讶,“还能活多少年呢?”
    “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
    她笑道,“够了,已经出乎意料的长。”
    再过一二十年,人生已过大半,没有什么不知足的,只是不想这剩下一二十年都在深宫里消磨。
    青云眼眶红了,“女公子别说胡话了。”
    “医官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女公子!”
    李医官吹胡子瞪眼,“放心,这只是一般医士所能为,老朽还不至于如此不济,只要公主勿大喜大悲,安心配合老朽治疗,要寿终正寝不难。”
    作为医者最讨厌这一点求生欲都没的病人。
    “好,都听李老的。”
    玲珑不是一点不在乎生死,只是不执着。
    比起活的长,活的好,活的自在随心更好。
    近几年来读老庄,玲珑心境有了变化。
    接下来的日子李老日日都来,时不时说上几句关于太子的事,他们一个养病,一个养伤,都在各自地方,没有见面。
    玲珑可以出门了,只是身后还是跟着人。
    山上桃花开的极灿烂,夭夭灼灼,烂漫遍野。
    一日她在田间散步,听到山上传来琴声,是高山流水。
    错了一个音。
    第二日同样的时间,她在溪边垂钓,是广陵散。
    错了一个音。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一连十日,不同的曲子,同错一音。
    玲珑眉心皱的越来越深,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态。
    当天她看了一卷道德经,复才舒展眉心。
    第十一日,她没有出门,而是在院中桃花树下摆了一把琴,山上再次响起琴声,却是让她怔了一瞬。
    是凤求凰。
    ……
    “你喜欢精于音律的有趣之人?”
    “自然。”
    “如司马相如?”
    “……”
    “我是无趣之人,自然不会奏凤求凰了。”
    ……
    如今他却奏起了凤求凰。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大家常以“凤凰于飞”,“鸾凤和鸣”喻夫妻和谐美好,如《左传》,“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司马相如自喻为凤,比文君为凰,知文君雅好音乐,遂以琴声“求其凰”,正喻以琴声求知音,求相思。
    是求思慕爱之曲。
    玲珑手指抚在琴弦上,一曲结束却无错一音。
    一连几日,皆如此。
    她的那把琴放在桃花树下,一弦也未动。
    有一日,门口人撤走了。
    “殿下好了大半,可以启程回都城了。”
    “殿下说女公子愿意留在此处,或是别处都好,只有一愿,逢年过节勿忘寄与故人只言片语,让他知道女公子安好。”
    那人恭敬递来一只檀木盒,“殿下说物归原主。”
    盒子一打开,桃花铃轻响,一切依旧,只有那圈红绳变了,松紧不匀,一看便知主人是个笨拙之人。
    ……
    凌不疑问,“你舍得吗?”
    文子端这次不再自欺欺人,“舍不得。”
    “只是比起听到的死讯,这样也挺好。”
    “她最厌恶别人强迫,最讨厌束缚,我一直知道,却险些忘了,让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她,与其再一次听到她的‘死讯’,一次次醒来,一次次寻而不得,彻底失去她的消息,我宁愿放她自由。”
    凌不疑如那次雁回塔一样,说了一句,“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他闻言一笑,墨色眸子如寒潭泛起波澜。
    “我不悔。”
    诚然,他阴暗的想过把她锁起来,锁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也逃不了的地方,再也不能逃离他身边,哪怕她恨他也好,至少他能触摸到她的温度。
    可她天生是翱翔九天的凤,骄傲不容任何人折辱。
    否则宁可玉石俱焚。
    这样也好。
    他知道她就生活在他治理的天下,亲眼看着他兑现对她的承诺。
    让她,让天下人,得享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走吧,回都城。”
    这一次行刺刚好牵藤带出泥,肃清不少世家,连带朝堂也动荡了一番,他狠厉无情的态度震慑住不少人,连自己一系的人也说下手就下手,丝毫不顾情面,剩下的人不敢再明里暗里阻拦均田制推行。
    均田制终于走上正轨,这大半个月的伤不白养。
    剩下就是时间。
    车马候在山下,军队拱卫,浩浩荡荡,气氛威穆肃然。
    他踏上马车,若有所感的回头,只见不远处庄园最高一处房屋屋脊上坐了一人,一身红衣,膝上放了一把琴,姿态随意,却自有一种超越尘世的写意风流。
    眉心一点鲜红朱砂明媚鲜妍,灿烂耀眼。
    四目相对,她笑了一笑,黯淡了世间华美辞藻。
    如无数次梦中,她着了一身红衣,对他笑的宛然。
    只是这次他没在她身边,而是隔着天高云阔。
    她垂首抚琴,琴声响起,一如宫里那晚明月夜。
    这一生不悔与君相逢,此一去山高水远,望君珍重,亦勿忘心中之志,不负天下。
    他站了许久,边上人开口,“殿下……”
    他眼里带着笑意,掀开车帘入内,掩去了泛红的眼角,吩咐道。
    “启程。”
    一声令下,仪仗如一条长龙,缓缓离去。
    走出很远,霍不疑依然能隐隐听见琴声。
    以前他或许不明白,分明两人并非无情,为何不能在一起,五年后他明白了。
    情爱并不是一切,人的一生要得到什么,总要舍弃什么,舍弃亦是成全。
    …………
    又五年,文帝退位,太子继位,改年号承光。
    至承光四十三年,九州一统,天下承平,帝励精图治,不论出身拔擢贤才,朝野一清,君臣相得,海内乂安,户口繁多,兵革休息,盗贼不作。
    至此拉开了文氏一朝长达几百年的盛世序幕。
    承光四十四年,帝病重不起,朝野皆哀。
    “子晟,她回来了。”
    他一身枯槁死气,吐气虚弱,扬起了嘴角。
    “她来接我了。”
    霍不疑握住他的手,苍苍白发下一双眼睛闪过水光,去年那人去了,也似一瞬间抽去他所有精气神,如山塌地崩。
    太子跪在一旁,面容悲戚,“父皇。”
    他艰难转动目光,看向他,“今后,这天下,就交给你了。”
    “子晟。”
    “我在。”
    “我枕边……有一个盒子。”
    霍不疑连忙拿起拿盒子,手抖了一下,盒子没有扣紧,里面的信散落出来,他一一捡起,放在他手下。
    他满足的笑了,像一个孩子得到心爱之物。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阵桃花铃的声音响起。
    少女面若桃花,眉心一点鲜艳的朱砂,赤着一双玉足,脚腕上用红绳系了一对桃花铃,盈盈站在桃花树下。
    “子端,你走得好慢啊,我等了你好久。”
    他接住她扔过来的桃花枝,长身玉立,俊逸逸群,“我来了。”
    “今年桃花开的真好。”他低头看了一笑。
    少女眉目如画,朱砂灿烂,“因为人间正好。”
    “子端,我走了好多路,脚疼了。”
    她盈盈对他张开双臂,他怔了一下,一撩下摆背过身蹲下,不见帝王威严,眉宇间俱是笑意,“我背你。”
    少女趴在他背上,折了一支桃花簪在他鬓边,伏在他耳边问。
    “我重吗?”
    少年一步步走得极稳,闻言却是一笑,“重,和江山一样重。”
    少女两手轻柔圈住他脖颈,侧脸贴在他脸颊,轻声问,“那你累吗?”
    “累,可我甘之如饴。”
    “真是个傻子,放我下来吧,我们一起走。”
    少女跳下他的背,桃花铃声清脆空灵,悦耳动人,她牵起他的手,笑的明媚,“我走的慢,你可要把我拉好了。”
    少年回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我不会再放手了。”
    少女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唇边,“这辈子青峦金銮我们都看过了,下辈子我们看一看红鸾可好?”
    少年把她拥入怀中,鬓边桃花枝无声落地。
    “好。”
    他应下承诺。
    帝王嘴角带着笑意,面容安详的停止了呼吸。
    皇城上敲响了丧钟,家家户户走出门,扯红挂白,向皇城方向磕头。
    君爱民如子,民视君如父,敬之,尊之。
    承光四十四年,明帝驾崩,享年六十九。
    帝少时卓有英才,至继位,重农商,改举制,御敌于外,威服四海,天下承平,然躬于政事致后宫空立,一生无子,遂擢选宗室之子,及少帝登基,延先帝之志,承百年之盛世。
    ……他曾不屑情爱,不愿做似父母一样的人,到最后却甚之。
    从一人而终。
    文子端一生,不曾负天下,亦不曾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