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进仙阳宗时,李佑着实有些担忧。不过在看到王俊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冷静下来,而且还在暗中思量着如何从他口中得出想要的答案。
“赵长老……”
“在。”
“……你带人去后山,将严长老好好安葬吧。”年轻道人语气萧索,看样子是真为门派长老之死痛心疾首。
“是。”赵乾人领命之后,便将严嵩的一角衣服收起,与杨峰一起慢慢离去。
后山,是英灵之墓。而所谓的英灵,也就是指那些为了仙阳宗付出了一生之人。
至于安葬,说到底也只是立一个碑石而已。毕竟连尸体都已不见,墓碑,也仅仅成了一丝挂念。
“唉,严长老不幸身死,我等也该继承他的遗志,将本门发扬光大。”
待杨峰与赵乾人离去,王俊神色一敛,话语再续。
“只可惜上次组织众多同志攻打天罗道极宗,不但被邪人杀了大半,而且还没有抓住他们。”
“不但如此,就连小女也被他们蛊惑,成了他们的一员。”
道人语出悲愤。悲的道友之殇,愤的是爱女神亡。
朱迪听闻话语,同样满脸多愁。这么多道友,趁着天罗道极宗空虚之时攻打,竟被守门之人屠戮。
虽然那人也身负重伤,不过却在最后关头打开虚空之门,进而逃窜。
“师兄请放心,我已加派人手调查他们的行踪,这次一定会把师侄救回。”
凝然一语,是斩钉截铁,是铿锵有力!
“在我功体反噬之时,还有师弟为我分忧,余甚感欣慰。”
浅然一笑,满是心宽,满是如意。
“师兄客气了。师兄为了本门付出多少,我等心中自是有数。虽然其它人没有明说,不过他们也在尽自己的能力为师兄分担。”
此时殿上只有他们二人,所以说起话来也不显的那么正式。
“呵,有道友如此,何不愁我道门大兴。”
“不过……”语风一转,竟露出悲叹,“……经历上次一战,看着这么多同志身死,我不禁怀疑这次行动是对是错……”
“邪道猖獗,然而我功体尚未复原,并没有贡献多大力度,反而是各位长老上阵对敌,平添伤势。”
“念及于此,我不禁感到羞愧。若非我得知依儿被邪人捉拿,也不会组织同志齐攻天罗……”
空旷的大殿回荡着道人的亏欠,似乎也只有这时,他才能说出这等话语。
夕时回想起事情的点滴,不免心生愁予。可惜他,却不能对门人诉说更多。
“宗主切莫如此想。身为正宗,讨伐邪人本就是责任。更何况自师侄无故失踪,我等门人也颇为在意。如今既然得知了她的处境,自然是要将之救出。”
“唉,多谢。”
再次一叹,道人衷心言谢。
“那我先行告退,宗主还请注意身体。”
抱拳一拜,大长老向着门外走去。这个时候王俊才忽然发现朱迪走路的姿势似已不复壮年……
而上方之人,沉默中看着老者走远,使劲揉了揉眉心。看其神色,似是更为疲惫。
只是没人看得见,真人疲惫之下,目中杂念更盛。
……
后山。这里地处宗门正北,是为山阴,虽不适合作为墓地,但确实足够宽阔。
一眼看去,阴风瑟瑟之处,尽是宗门英烈。
皇甫一奇找了一个地方,挖开一方土壤,立下一块碑石。按照旁边铭文内容,为碑石刻下字符。
而他带来的一些人则开始布置仪式。仪式并不长,只是在漫天白纸中将棺椁缓缓盖上。
短暂的仪式很快完毕。做完这些,皇甫一奇行道礼一拜,身后众多门人同样俯身一拜。
一祭道友在天有灵,二拜英灵护道大兴。
李佑看着眼前之景,再感受着四周荒凉,内心不禁升起一抹荒诞。
安葬安葬。
眼前所见之墓,想来初时也是风光大葬,可现在……再见时却只有幽幽暗影,荒草遍野,似乎就连最初的一抹思念也淡然消去……
“恭送道友!”
“恭送道友!!”
众人齐鸣,声势恢宏。悲痛声中,也为这场荒诞的沉默剧,画下终止。
……
回到住所后,李佑便暂且按下一路上皇甫一奇的怪异,转而开始思考之后该怎么做。
思索未止,却听见钟声敲响。
咚!
如战鼓轰鸣,如天雷震慑!
咚!
再一声钟鸣,心神随之一震!
咚咚咚!
声浪如潮,掀开虚空波纹。面对陡然而起的宏大声响,思索中的李佑猛然站起。
钟声依旧,直至第五声后,余音沉闷,回荡天地。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赵乾人的声音:“杨长老。”
“赵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事实证明,在完全不知消息的情况,只要有人能给出一个建议――不过这建议是好是坏,只要不是太蠢――其余的人都会附和。
“好,走。”
思念一定,李佑灵力一动,便带着皇甫一奇向着钟声响起的方向而去。
而在途中,才发现有不少人与他们同路。不过不同于他们,这些人颇为紧急,神色严肃。
“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啊,看出来了。”
也幸好此时的李佑可以暂时御空而行,否则要带动皇甫一奇一起移动,在不御剑的前提下还有些麻烦。
钟声响起的地方在此地南方,正是那尊石像外围。
之所以这么确信,是因为石像旁已聚集了不少人。而这些人都是仙阳宗的门人,包括最前方的王俊以及其身旁的朱迪。
待两人到达之后,因为不知发生了什么,所以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在朱迪身后,看着门人赶来。
他们读取到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钟声印象。也不知是他们的本尊原来就不知道,还是在接受秘术过程将这份记忆遗失。
不过他们还是注意到,赶来的,都是能御剑而行的。也就是说,这些人至少都是在蜕凡之上的修者。
看着漫天人影,李佑不禁产生一丝压力。先前觉得这个宗门不入流,却没想到他们的门人居然有这么多。
那按这种算法,天机府又到底有多少门生呢……少年猜想,这个问题,恐怕就连天机本人,也不清楚。
思念方休,能来的人也基本到齐。影影绰绰,全非闲人。举目望去,年轻朝气的身躯里,满是昂扬战意!
这不禁让李佑怀疑是强敌入侵。
“诸位!”
短暂的沉默后,王真人站在石像前说到:“因同志们的努力,现已成功掌握了邪人踪迹。就在此地以北百二十里外,他们正与其它宗门的人发生冲突。”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不打算放弃。”
“以五声钟响为号召集你们前来,不是因为有外敌入侵,而是有一事,想与各位相商。”
“在此之前,我得向各位坦诚……”
“……这一次,甚至包括上次圣战,虽是打着除邪的名号,不过这两次战役无关正邪,也无关宗门。仅仅是以我――王俊,一个父亲的名义出征!”
“所以这一次,我不是强求,而是请求。我请求各位能给予援手,让我的爱女――王依依能够安全归来。”
“我知道,你们都是参与过圣战的人,你们也知道邪人的恐怖。比獠虽然重创,但仍然凶险万分。”
“我也知道,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牵挂也有羁绊。有人挂心于你们,也有人等着你们归去。所以,我把选择交给你们。”
“战,与不战,尽由你们决定……”
“或许这么久以来,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宗主,或许在依儿眼里,我甚至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所以这一次,就算你们选择明则保身,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舍去这些之外,你们永远是我的骄傲,仙阳宗的骄傲!”
语气豪壮,犹如誓言!真情实感,扣人心弦!
九天之上忽闻雷霆高亢,似也为王真人的话语作出反响。
雷霆过后,并无雨滴点落,话语之后,全场寂然无声。王俊见此,苦涩一叹。
正当准备独身离去时,再闻战音冲天,气势豪迈――
“我等,愿随宗主出征!”
声势浩大,战意冲霄。肃杀之气横贯四野,掀起尘涛万丈。
“哈哈哈哈……”豪迈的笑声响起,可惜无人能读懂其中滋味。
“好!那么诸位,请随我……诛邪杀敌!”
“杀!”
“杀!!”
“杀!!!”
如此整齐的阵势,让李佑顿感道心震荡。他从来没想过,“人”的气势居然可以这般宏大。
……
虽然心神震荡,不过李佑也从王俊的话语中推出一些事实。
比如慕容清与小兮她们并没有被抓住,再如她们现在就在此地北方。
虽然这也意味着这次的取代完全没有意义,不过得知了他们的状况也算是收获。
所以此时的李佑便开始思索怎样在这么多人的手中,救出她们几人。
而且还是在被王俊煽动了情绪的情况下……
感慨虽多,不过亲眼所见之下,李佑不禁对王俊心生钦佩。这等御人之法,尚不是他能做到。
以退为进,看似给了他们选择,实则选择一直在他手中,不曾放弃。
再者,尽管一直对王俊没什么好气,不过隔的这么近,他也清晰的感受到王俊身上传来的迫力。
大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