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崽子深知夜长梦多,秋香身体刚一见好他就准备上路了。表婶不放心秋香,劝马崽子多住几天。马崽子的心早就长了草,一天也不想多留,找了一百个离开的理由说服表婶不再磨叨此事了。
表叔把家里的毛驴献了出来,让它当秋香的坐骑。表叔有一个心思,马崽子说要送他一匹火龙马,他不好意思白要,此举就是提醒马崽子:以驴换马。表叔还一再说:“大侄子,等你把马牵来我也有好东西送你,是家传的宝贝……”他也在告诉马崽子会等价交换。
“马崽子吱吱唔唔应付着:“嗯,没事,嗯,放心……”从腰里掏出枪检查一下弹匣,又塞进腰里,“用不了几天我们就回来了……”
马崽子信口雌黄骗老实厚道的两位老人,秋香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又不能拆穿,使劲瞪马崽子让他住嘴,马崽子装没看着她干着急没办法。
“大侄子,路上照顾好你媳妇,再让她受屈婶子可不让你!”表婶为马崽子拍去身上的灰,嘱咐着他。
秋香歉意、感激地拥着表婶,眼泪在眼上打着转:“婶子,谢谢你……等我以后有时间一定回来看你。”她动了真情,真想在这个善良女人怀里哭一场,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受的罪倾吐出来……
“谢什么,咱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的话。没事,等你伤好了回来,没时间来看婶子,婶子和你叔去看你们……”
表叔打开院门把毛驴牵出去,马崽子回身冲表婶道别的空档,老张和老李冲了进来,把他按倒在地抽出他腰里的枪,又将他五花大绑起来,仅仅用了半分多钟。表叔和表婶都吓傻了,秋香当时就吓坐下了,她知道她的噩梦降临了……
马崽子吓得屁滚尿流,说话都变了声,看着走近他的刘歪脖:“东家,保长,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吧……都是秋香那个狐狸精勾引的我,让我带她跑……”
老张气得狠狠踢他一脚:“操你个妈的,以前看你像个人似的,怎么变成这个熊屌样!”
秋香鄙夷地看看马崽子,仰天大笑:“哈哈……我是狐狸精!我是狐狸精……”捂着脸呜呜大哭。
刘歪脖上来狠狠打了她一耳光:“你个小婊子还有脸哭!”上来扯她的衣领往起拉她,碰到了她身上的烫伤,疼得她发出刺耳的尖叫,而后疯了般了冲刘歪脖:“你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挣脱开刘歪脖要往墙上撞,被老张死死抱住。她更愤怒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死!让我死吧……”看一眼不住求饶的马崽子,可能是觉得自己连累了他于心不忍,又喊道,“你们放了他,是我让他跑的,跟他没关系。”
“看到没有?”老张踢一脚马崽子,“你他妈的连个女人都不如!”
村里很多人出来看热闹,路口,墙头都站着人,刘歪脖怕生出是非,毕竟这里不是三姓屯,他摆一下手:“快,别在这儿出洋相了,带着他们走。”
表叔看着他们骑马消失在村口,直到这时他也没弄懂是怎么回事。村里有人问他:“哎,咋个事?”
“谁知道咋个事!这伙人来了就把我表侄子和媳妇抓走了。”
“是胡子吧?别人谁敢明目张胆进村来抢人——”、
有人给表叔出主意:“快报官吧,别到时候人死了都不知道让谁整死的。”
表叔没了主意,也觉得这人说的对,赶紧去乡公所报案……
工棚子空无一人,四面墙上挂满了霜,显示着屋子的寒冷。天牛爬到自已铺位上把散乱的被褥重新叠好,拍拍手上的灰土:“谁在这儿睡了觉被子你倒是叠起来……”不满的嘀咕。
他下地来到埋东西的水缸前,用手搬搬水缸没搬动,用脚踢踢也没动,发现水缸里结了厚厚一层冰,水缸整个被牢牢冻在了地上。毫无疑问水缸下面的地也是冻的,看来他今天是拿不走东西了。他有些不甘心,蹲下身子边看边苦思冥想着办法。一会儿他想出一个好办法,他找来一些碎木头破棉絮点着了放在水缸边上,想让火把冰冻的地烤化。火很快着了起来,烟雾也随之从四面漏风的工棚子里向外扩散……有人从工棚子经过,看见了里面烟雾弥漫误以为失火了,大惊失色地叫喊:“不好了,马架子着火了……”喊叫声很快招来居住在这片贫民窟里的民众,大家怕火烧连营,争先恐后端着水盆冲进工棚子……
天牛蹲在地上正在煸风架柴,冲进来的人把第一盆水全泼在他身上,火即刻灭了,他成了落汤鸡。
“谁呀?谁他娘的往俺身上泼水?”天牛抹着头上脸上的水气冲冲地喝道。
“又是你小子?”跟着大家进来的房东曲大娘生气的冲他喊,“你说你挺大个人没事玩什么火?你说你要弄着了房子怎么整?大冬天的你想让大伙儿都睡露天地啊!”
天牛忍着冷,忍着气“你看你们也不问青红皂白进来就就就泼水,你看把俺浇成这个样!”
“你这是干啥呢?大白天你玩什么火?你不知道玩火尿炕?!”曲大娘训他。
“俺点把火是想……”天牛不敢说实话,他看着水缸想出一个好理由,“俺刚下班想做点饭,谁知道这两天俺这屋里没人回来,水缸里的水都冻成冰了,俺想把冰烤化煮碗粥喝……”他的理由说得大家心服口服。
曲大娘过来拉天牛:“傻小子,以后可别干这玄事。大娘不批评你了,走,上大娘家去烤烤衣服,大娘家的炕头热得都烫屁股,大娘家里有现在的窝头你别做饭了……”硬把天牛拉出屋。
这一天天牛做啥都不顺,早晨下班他先去了教堂,想看看那位救他的修女,也是为她担着心,他怕那些坏人找修女的麻烦。修女是见着了,提起那天的事,修女一个劲的摇头像不认识他一样。他急了,一再提醒着修女:“俺不是坏人?你忘了,那天俺上去给你钉的钉子!俺没别的意思,俺就想知道,那个马占海,是叫马占海吧?他现在哪里?俺找他有点事……”
修女也急了,美丽的脸蛋上罩上一层冰霜:“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别在这儿瞎闹了。”急匆匆走了。
天牛看看左右没发现有人盯着他们,他纳闷修女为什么装着不认识他?他冲修女远去的背影喊:“俺谢谢你啊!”修女没有回头,可能是没听见,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马崽子被拴在小季子马后跟着马跑,小季子不断的换着花样耍他,让马一会儿快跑一会儿蹿高,把马崽子折腾得不住求饶。
“兄弟,看在我和你师傅是好朋友,看在咱共事一场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马崽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
小季子阴笑着:“哈……你说怎么饶你?把绳子解开让你自个跑?”
“那倒不敢,你让马慢点就行。”
“行,慢点就慢点。”小季子说着双腿暗暗用力夹马,马腾地一下蹿了出去,把马崽子拽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他幸灾乐祸的怪笑,“这马真他妈不听话,怨不得我……”
老张看在眼里心里很气,却不好说什么,和老李对视一下骑马走在前面眼不见心不烦了。
老李小声对老张说:“这人变化真快,都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我看你这个徒弟一会儿不见都得刮目相看。”
“都怪我眼神不济,养了孩子让狼叨去了!”老张自嘲道。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平时管他一口一个亲爹叫着的小季子,怎么就翻脸六亲不认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魔就是刘歪脖,他不得不佩服刘歪脖的阴险狡猾。
秋香被双手绑着脸朝下趴在刘歪脖的火龙马上,身上刚结痂的烫伤都被磨破疼得钻心,走出没多远就疼昏过去了。
老张发现秋香脑袋晃动的幅度很大,很不正常,催马上前才看出情况不妙,喊停下火龙马回头冲刘歪脖喊:“东家,我看这闺女够呛,再这么让她受着没等到家非蹬腿不可(死了)。”
刘歪脖骑马上来抓起秋香的头发看,见秋香双目紧闭脸无血色,皱一下眉,用马鞭子捅捅秋香的脖子,秋香的眼皮抽动几下,他扔下秋香说:“没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驾!”抽一鞭火龙马让马走在前面,回身冲小季子摆一下手,“快让他走吧。”
“让谁快走?”老张莫名其妙地问,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刘歪脖没作声使劲抽一下马走了。好不容易抓到的马崽子现在要放了?这不是刘歪脖的性格!老张和老李都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保长,放了他,马……”老李怕放了马崽子刘歪脖赖掉他的奖钱,他只关心他的钱。刘歪脖头也没回。
小季子从腰里掏出短刀割断栓马崽子的绳子,马崽子喜出望外,连声说:“谢谢兄弟!”冲老张和老李鞠了一躬,“谢谢搭救,救……”顾不得解开双手撒腿就往后跑,他怕刘歪脖变卦,或是耍弄什么手段,拚着命朝着路边的树林跑,摔倒了再爬起来继续跑,眼看就要钻进树林了……老张为他捏着一把汗,心里暗暗为他鼓着劲,希望他逃过此劫。突然小季子手里的枪响了,马崽子随之一头栽倒地上。小季子怕他不死催马过去照他头上又补了一枪。老张和老李全都看傻了,他们没想到小季下手如此狠毒,更不知道刘歪脖对小季子的事先交待。老张沉下脸一句话也没说,用马鞭狠狠地抽一下坐骑,怒气冲冲走了。
“你师傅生气了!”老李提醒着小季子。
小季子眼皮一挑:“就是我爹生气也白搭!”抽一下马,去追刘歪脖。
老李叹口气:“嗐,这年头教啥也别教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回头瞅一眼倒在地上的马崽子,“为个女人把命丧了,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