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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鳞卫的住处出来,何七宝带着谢平安去了杏花楼。杏花楼就在淮州城最繁华的地方,站在杏花楼三楼的雅间,能清楚看到不远处的淮州府衙,也能看到盐政衙门。
何七宝站在窗户前看着盐政衙门和府衙,若有所思。
谢平安站在一旁,八年前她也曾站在这里,那时是被谢世全带着来杏花楼的。那时候看着淮州城的夜景,她欢喜得直拍手。现在,同样的地方,竟物是人非。再看淮州城,谢平安想的是,如何救出那四个被抓走的人。
青皮和麻瓜一前一后进了雅间。
“世子,小的已经见过乔爷,世子的话已经转达。”
“江北帮的人什么反应?”
“一个个叫嚷着要去府衙说理。”
“府衙什么情况?”
麻瓜回话。
“姚庆北在府衙一直没出来,也没回姚家。冯师爷去见了乔爷,还有个万师爷出门去了盐商黄家。”
何七宝面无表情。
“世子,姚管家今日一早出城了。”
“出城?姚家刚刚进贼,今天管家不在家里好好坐镇,出城了?”
何七宝敲着窗户,发出棒棒棒的声音。
“二毛来了没有?”
“已经接到二毛的消息,大概今天晚上进城。”
“等二毛到了,麻瓜你和二毛分开,你盯着姚光泽,让二毛盯着姚庆北。”
“是。”
何七宝离开窗户,坐到椅子上。按说姚家进贼,姚庆北应该深恶痛绝,应该会全城搜捕抓贼人。可是今天并没有听说姚庆北全城搜捕,他突然去江北帮抓人,是何道理?
不抓真正的贼人,却去码头抓搬运工假冒贼人,姚庆北唱的是哪一出?
何七宝猛的一拍桌子。
“姚庆北得到消息了。”
青皮麻瓜都是一愣。黑鳞卫进城就销声匿迹,混迹于市井,唯有他们这些熟悉黑鳞卫作风的人知道黑鳞卫的行径。黑鳞卫也探姚家,火烧盐政衙门,他们也觉得奇怪,这不符合黑鳞卫的行事作风。
姚庆北从何处得知是黑鳞卫干的。
“世子,姚庆北怎么肯恩鬼知道是黑鳞卫干的。”
“他不知道是黑鳞卫干的,但——他知道严平要来了。”
“严大人来淮州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哼,别忘了,姚庆北的幕后之人在京城。”
青皮和麻瓜对视一眼,明白了,是京城的人传信给姚庆北了。姚庆北急于粉饰太平,在钦差严平面前让淮州呈现出一派安定祥和的景象,就抓了搬运工假冒贼人。
好计谋!
何七宝桃花眼眨眨,轻笑一声。
“姚庆北从小小书办爬到淮州知府的位子,也算是有点能耐。可惜啊,本世子来了。真遗憾啊。”
“何七宝,你刚才想让黑鳞卫帮忙,林君尧并没有答应。”
谢平安冷不丁插一句,青皮和麻瓜也看着何七宝。
何七宝又笑笑,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
“知道本世子为什么带你去见林疯子吗?”
谢平安略略沉吟片刻,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何七宝。
“你利用我?”
“哈哈哈——好可爱的小平安,聪明。本世子这不叫利用,这叫三十六计之——美人计。看看,林疯子果然定力不够,还请你去他身边。哈哈哈——”
谢平安脸上浮起一层怒意。
“林君尧到底会不会出手?”
“会。等着吧。”
“你何以如此笃定?”
“乔爷是你舅舅,他想卖你个好。信不信?要不咱们打个赌?”
“好。”
“谢平安,这可是你说的。青皮,研墨。立下字据,本世子喜欢白纸黑字,省的往后打嘴官司。”
青皮拿来笔墨纸砚,麻瓜研墨,何七宝唰唰唰写下字据:今有江北帮四名搬运工被淮州府衙抓进监牢,为救此四人,何七宝求于林君尧。若林君尧出手相帮,谢平安须做何七宝的丫鬟三年。以此字据。立字据人:何七宝,谢平安。
谢平安冷哼一下,提笔在纸上写道:若林君尧不出手相帮,何七宝须自己救出此四人,并带谢平安到京城,进京后,不得再纠缠。
青皮看着两人在纸上写的,滋滋牙,世子想算计谢平安,人家谢平安也不是傻子。
“好,就这么定了。按手印。”
何七宝谢平安按下手印,何七宝把字据收起来,放进自己的袖笼。
“青皮,叫店家上好酒好菜,咱们今晚上在杏花楼不醉不归。”
轰隆——轰隆——几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街上的摊贩一边吆喝一边收拾东西。
刚才还是阴沉的天更加阴暗,明明是傍晚,现在却已经是漆黑一片。
片刻后,大雨从天而降。窗户外,滴水檐下的雨水汩汩而下。
何七宝走到窗前,伸手接触滴水檐下的雨水高声吟诵:长风卷地驱炎暑,暴雨翻空送晚凉。只此蚊蝇俱扫迹,不须迢递待秋霜。
谢平安看着窗外哗哗哗的雨水,身子挺得笔直笔直。山雨已来,淮州城来了何七宝,来了黑鳞卫,会是什么大雨?
黑鳞卫的院子,林君尧看着何七宝拉着谢平安离开,扯扯嘴角,颌下的刀疤跟着动了动。
乔大通是谢平安的舅舅,乔大通是江北帮的老大,姚庆北抓了四个搬运工,最着急的就是乔大通。谢平安和乔大通甥舅刚刚团聚,谢平安想帮乔大通。
何七宝想赢得谢平安的好感,利用他的黑鳞卫救那四个人。哈哈,何七宝不傻,好盘算。
可是他不想被何七宝利用。
就在此时,一个黑鳞卫从外面进来。
“大人,乔大通去府衙找冯师爷,冯师爷只答应帮忙通融,让四个人少挨打,却没答应放四个人出来。另外,姚庆北去盐政衙门找余存海,两人吵了一架。好像还说到京城......银子。还有,姚家的管家一早出城。”
又一个黑鳞卫进来。
“大人,何世子他们去了杏花楼,青皮和麻瓜也去了。”
林君尧面无表情,一脸冷峻。林达摆摆手,让黑鳞卫下去。
“大人,咱们此时正好坐山观虎斗。”
“谁是虎?姚庆北,他算个屁。”
“大人准备帮何世子?”
“帮何小七?哈哈哈,本座不是菩萨,从来不帮助人,本座只做自己想做的。”
“那大人的意思......”
“姚庆北不是抓了江洋大盗吗,今晚就让他看看,江洋大盗又来了,哈哈哈——江洋大盗,这名字好听,本座喜欢。”
林君尧哈哈大笑,颌下的刀疤因为笑而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