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达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儿问。
    “谢平安若在咱们手里，咱们就能知道八年前谢世全把银子放哪儿了。”
    “不尽然。八年前，谢平安七岁。谢平芝谢平梅都不知道，你觉得谢世全会把银子的事告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据查，谢世全对这个小女儿疼到了骨子里。”
    “也是。那咱们为什么要盯着谢平安？”
    “昨晚，你们去姚庆北书房，我在后园子看到了何小七和谢平安。你说半夜三更，何小七和谢平安在姚家后园子做什么？总不会是谈情说爱。”
    “何世子谈情说爱，哈哈哈，大人您真会说笑。不过，不过这也水准......上次在破庙遇见他们，现在在淮州城，何世子对谢平安的态度有目共睹，何世子确确实实对谢平安不一样，那难保何世子不会突然开窍。从男孩变成男人，一瞬间的事，哈哈哈——”
    林达粗犷的笑声表达了他现在的想法。林君尧面无表情。
    “何小七不是开窍，他是太聪明。我与他从小长到大，太了解他。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表面看似离谱，内里哪一件出格了？可叹皇上竟然以为何小七是顽劣成性。伪装，一切都是伪装。何小七就像个变色龙，他身上披了一层又一层伪装，以至于世人都以为他就是个败家的纨绔。”
    “大人这么一说，属下想想也是。麻瓜早早离京，属下一直以为麻瓜在给何世子探路打前站，毕竟何世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公子，马车里都要铺上三层垫子，茶叶只喝贡茶，出门还带着御赐的茶具。却没想到麻瓜是去了赖家村。”
    “这世上，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做不到的。何小七不是常人，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林君尧又喝了一口苦涩苦涩的茶水，有茶叶入口，林君尧嚼吧嚼吧，吐掉。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跟着淮州城上空传来“轰隆——轰隆——”的雷声，大雨呼啸而至。
    林君尧看着滂沱大雨，冷峻的脸在闪电下异常明亮。
    “严平到哪了？”
    “昨天已经离开徐州。”
    “姚庆北交给严平，咱们只管找东西。”
    杏花楼，何七宝悠哉乐哉喝酒吃菜，边吃边夸赞杏花楼的菜好吃，尤其是醋鱼，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鱼。
    谢平安面无表情，她在想。何七宝为何笃定林君尧一定会出手相帮？
    青皮说过，何七宝和林君尧年岁相当，何七宝痴傻时，别人都欺负何七宝，唯独林君尧从来没有欺负过何七宝。七岁时何七宝被几个纨绔子弟骗进枯井，还是林君尧发现不对劲儿，满世界找何七宝，最后也是林君尧率先找到何七宝的。
    后来何七宝一改痴傻，变得聪明无比。两人关系最好，何七宝是何家下一代唯一男丁，是何家的眼珠子，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是他想的，何家就能弄来。林君尧就不行了，广义公林家庶子，能活着长大就已经不错。
    何七宝常常把自己的东西送给林君尧，林君尧也不客气，何七宝给，他就要。
    等到何七宝在奉恩公寿宴上下巴豆被靖边侯打一顿送去北疆，林君尧还亲自出城相送。
    再后来两人都长大，何七宝还是一如既往的纨劣，林君尧却阴差阳错进了黑鳞卫，而且一路做到副指挥使。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何七宝和林君尧一见面就掐，还动手打。当然胜负乃家常便饭，这次何七宝把林君尧打的鼻青脸肿，下次林君尧把何七宝打成熊猫眼。就连皇上都亲自调停过，但不管用。
    谢平安听着雨声，想着何七宝和林君尧的关系，费解。这两个人那么好，林君尧还算是何七宝的救命恩人，两人缘何决裂？
    楼下大厅，青皮和麻瓜边吃酒边闲聊。
    “青皮，你说世子是不是看上了谢平安？谢平安长的还不如咱们府里烧火的胖丫，而且她脾气又臭，世子若是真把谢平安收到房里，我怎么觉得......”
    青皮哼了一声。
    “笨蛋。你觉得世子是那种吊儿郎当的人？”
    “我不是说世子吊儿郎当，世子不管做什么都有目的。但对谢平安，我是真看不明白。”
    青皮故作深沉道。
    “不懂了吧。来来来，喊声哥哥，哥哥给你掰扯掰扯。”
    麻瓜踢了青皮一脚，青皮嬉笑着躲开，声音低了许多。
    “八年前，谢世全畏罪自杀，百万两盐税银子不翼而飞。当年的宁王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
    “这我都知道，你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们住进姚家，谢平安夜半三更去了姚家后园子，进了假山山洞，当时我跟着他。昨晚上，谢平安又去了山洞，世子跟着她。回来时还遇到了林大人。回到客房后，世子问她在山洞里拿了什么，她拿出个泥娃娃。”
    “泥娃娃？”
    “你相信谢平安夜半三更爬墙去姚家后园子假山山洞就为了拿一个泥娃娃？”
    麻瓜摇摇头。青皮夹了菜送入口中。
    “现在明白了吧，谢平安在山洞里拿到的绝不是泥娃娃。”
    麻瓜一惊，“难道是——”
    青皮夹一块肉塞进麻瓜嘴里，麻瓜嚼吧嚼吧咽下去，连连点头。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咱们要相信世子，无条件相信。”
    麻瓜端起酒杯一扬脖喝下去。
    “咱们跟着世子，大干一票。”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半个时辰后，云收雨住。大金河岸边的红灯笼又亮起来，大金河上花船的灯笼也亮起来。大雨浇去了酷热，街上的人又多起来。
    何七宝站在窗前举杯高歌。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谢平安站在何七宝身后，细品这歌词，竟有些痴了：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谢平安，你看着，今晚，淮州城里注定要热闹得很啊。”
    “什么？”
    谢平安没留神何七宝的话，何七宝哈哈大笑，笑声传的老远。
    棒棒棒——棒棒棒——
    长长短短的打更声，亥时二刻，人定时分。忽听何七宝低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