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乔想要上前,却被身后的荀隐牵了袖口。
“不可。”荀隐的目光落在了谢晦手中带血的长剑上,脸色凝重。
“无事。”禹乔笑道,主动握了握他的手,“去替我把季清悠找来,好不好?”
荀隐抿唇,神色忧虑,却还是被禹乔劝走了。
谢晦自然没有错过他们二人间的互动,如遭惊雷击中。
他先前就不明白荀隐为何会突然放弃周国右相之位,与禹乔一同离开。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来同样与他怀有肮脏心思的还有荀隐,甚至荀隐已经成功了。
亡国与失爱之痛驱使谢晦将手中长剑朝荀隐后背掷出,但却被禹乔截下了。
“穷途末路了,陛下还不死心吗?”禹乔挑眉。
她一步步地走上高台,笑盈盈地用长剑逼迫谢晦从养心殿的座位上下来。
谢晦狼狈跪地,痴痴俯视着禹乔:“你瘦了。”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兵败亡国的事实,见禹乔屏蔽左右与他独处难免,又生出妄想。
“是啊,当皇帝可真累,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处理公务,还要上早朝。”禹乔吐槽,“想做个昏君都没时间做。”
“你和荀隐真的……”谢晦目光晦涩,艰难开口。
“是啊!”禹乔爽快承认,“手牵了,嘴也吃了,人也睡了。”
谢晦紧咬牙关,声音沙哑:“为什么?明明我的爱不比他少。”
禹乔眸中闪过诧异。
她没想到这谢晦被她搞得国破家亡、死到临头了,还在揪着“爱不爱”这个话题不放。
“你可知,我曾写过一道圣旨,一道封你为后、解散后宫的圣旨。”谢晦捂住心口,缓缓闭眼,一副极力克制的模样,“古往今来,从来没有男子为后。我知道这道旨意下达后会惹来多少非议,甚至死后也会惹来后世无数唾骂。但情蚀骨,心难却,我终是还是写下了那道圣旨,可你却跑了。”
“陛下,那我阿姊呢?”禹乔神情不变,手中的剑也未曾放下,“你要废除后宫,封我为后,那我阿姊应该如何处理?”
谢晦眸光微动:“我会将她封为公主,为她另觅良人。”
“那其他妃嫔呢?”她静静看他,继续问道,“这世间本就对女子苛刻,更何况是那些被无端休弃、遣送回去的后妃们?她们当如何?又是另觅良人?有那么多良人吗?”
谢晦语塞,喉咙上下滚动,终究吐不出话来。
“你也知尊我为后的后果是什么?那你有想过我可愿意背上‘妖男’的骂名?”禹乔问,“陛下的爱是高位者的爱,你说你爱我,却不愿意为我走下高台。谢珩多次算计我的时候,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禹乔听到了殿外的脚步声,故意扬声道:“而我的‘小羊’可不会这样,他会把我送上了高台。”
无聊了,调一下情。
下一秒,面红耳赤的荀隐将神色慌乱的季清悠推入殿中,匆匆关上殿门,离开的脚步声都乱了。
谢晦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卫军入帝京,彻底将季清悠的美梦击碎。
她收拾了细软,正想等卫军放松警惕后,再逃出城去,却不料会被卫军抓住,还拖去了养心殿中。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浑身颤栗,瘫坐在地,忍不住摇头,抗拒眼前谢晦卑微跪地的场景,“历史书上明明也不是这样写的!都是假的!历史是不可能改变的!!”
禹乔笑着看她:“是吗?”
“那抱歉了,你的历史课要重新学了。”禹乔笑呵呵地一脚踹倒谢晦,将他的后背踩于台阶之上,头颅悬空出阶。
季清悠猜出来她要做什么,尖叫道:“不可以!你不可以杀他!”
谢晦瞳孔地震,悲怆道:“我爱你啊!”
“我知道啊!”禹乔歪头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眼低落,故作坚强,“我亲手杀了爱我的陛下,那就惩罚我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寂寞,在一个个外表英俊的男人脸上找寻你的踪迹。”
“我好惨啊!”禹乔摇头晃脑,一脸悲怆地砍下了谢晦的头颅,还被滋了一脸的血。
“呸呸呸。”禹乔随便割了块帘将脸上污血擦去,摇头叹气,“我真是太可怜了。被迫杀害了爱我的人,还弄脏了手和脸。虽然他失去的是生命,但我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三份爱情啊!”
亲眼目睹心中强者就这样被禹乔杀死,特别是九分之一的谢晦还从台阶上掉落了下来,滚落在了她的脚边。
那张俊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神情,眼睛都还是睁开的。
季清悠整个人又惊又恐,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你个魔鬼!你个杀人狂!”季清悠一个劲地往后退,躲避那颗头颅,涕泗横流,又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唾骂,“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不要杀我。”
禹乔将九分之一的谢晦踢开:“我怎么会杀你呢?”
她蹲在了季清悠,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好像刚刚的惨相不是她所做的,黑漆漆的眼珠盯着狼狈不堪的季清悠一动不动:“一个能将《西游记》完完整整默写出来的人才,我怎么会随便要了你的命呢?”
“觉得我残忍是不是?他不死,总会有人惦记着他,那我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禹乔眉眼舒展,笑得像三月春水,“另外,谢晦就不残忍了?你也是看过史书的人,理应知道,谢晦的上位史就充满了血腥。当日为了尽快灭赵,他不顾荀隐的劝阻,坑杀数十万赵国俘虏,还将这锅背在了荀隐身上。”
“他这么做被称英勇,怎么到了我这,就成了残忍了呢?”禹乔的声音轻柔,似情人间的呢喃,尾音上扬,“好不公平呢,清悠?”
“你……”在禹乔说了不杀她之后,季清悠原本浑浊一片的头脑渐渐清晰,圆眼一瞪,“你你是女的!你也是穿越的!!”
“是。”禹乔承认了,“夜轻歌、林宝乐也是。在古代遇到现代人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温暖?”
那柄沾了谢晦血液的长剑此刻还被她握在手上,剑尖一端正落在了季清悠的脚边。
季清悠又哭又笑,止不住地点头:“温暖温暖,太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