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引?怎么,是纪容卿强迫的永安王叔吗?静太妃,你也是女子,如何能够说出这种话来?要本王说,也该是永安王叔害了珍妃呢。若不是他管束不住自己,或许珍妃的荣宠之路还能更长一些也说不定。”
宣明曜毫不留情地讥讽着宣铎。
在她看来,纪容卿是又蠢又坏,而宣铎也是不遑多让。
他们两个人,哪一个也说不上谁害了谁。
两个人最后的结局,也都是咎由自取。
“你胡说!我的阿悫,他本来该是娶妻生子平安一生的!是那个女人,是她经不住冷宫清苦才诱得阿悫犯了错。还有皇后,是她,是她为了铲除异己故意放松了冷宫的人手。还有皇帝,他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手,他这般无情无义,就不怕遭报应吗?!”
宣明曜看着眼前已然失去了理智的静太妃,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今日来见静太妃,是想看看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差点儿从自己手底下害到了元景。
甚至,宣明曜从她的手笔之上,看到了一个女子勃勃燃起的野心。
如今见了面,却有些太过失望。
她将宣铎塑造成一个那般无辜的形象,其实不过是不想承认,是她和宣铎共同的选择,造就了最后那般的结局罢了。
她自恃聪慧,能够从先帝后宫那般复杂的情况下保全自身和孩子,却不想最后也毁在了自己的聪慧和谋算之上。
“与其怨恨旁人,你为何不怨恨你自己,为何不怨恨宣铎?是你们自己做的选择,如今竟要怨恨旁人不肯让你们的阴谋得逞?若说你对其他人的怨恨还有些理由,元景做了什么?不过是你不敢对父皇下手罢了,你怕牵连母族,更怕事情败露后求死不能。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胆量去弑君。”
毕竟,死了一个太子,父皇还有其他三个皇子。
可若是帝王驾崩,这事情可就大了。
她根本没那个胆量真正去实施这件事。
弑君二字,太重了。
说穿了,不过也是“欺软怕硬”罢了。
所谓的报复,到底是报复谁?
不过只是让自己心中好过一些。
好让自己暂时忘记,是她的决定和纵容,是宣铎自己的愚蠢和轻狂,促成了最后悲剧的出现。
宣明曜不想再和其多谈些什么了。
直接让人上手段便是了,问不问得出来,对自己而言也并没有那般重要。
“你别走!”
看着宣明曜打算离开,静太妃有些慌乱地上前几步。
她此时脑子里也乱得厉害。
片刻后,她颤声问道,“我,我,陛下是以何种罪名发落我?”
她会落得怎样一个结局?
她的家族,会落得怎样一个结局?
“父皇不知道你下毒一事。”
宣明曜转头望向静太妃,轻飘飘的一句回答,却直接将静太妃有些砸懵了。
不,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处置自己?
刚刚来的那位,是太平司的人吧,景王她便是再得宠也不可能调动太平司这支天子之军啊。
也不可能是阿悫的事,阿悫都已经死了几年了,圣上便是发落,也不至于等到此时,更不至于如此动用太平司。
不,不对!
静太妃猛地明白了什么。
“你给我安了什么罪名?”
她让自己顶了什么罪?
“真是个聪明人。”
宣明曜轻笑一声,夸赞道。
“可惜了,怎么就在一些事上那么糊涂了呢?”
虽说皇子都有夺嫡的野心,想要那个位子也从不是什么错。
可若是不想着精进自身,只一味在旁门左道上琢磨下功夫,最后只会葬送了自身。
静太妃在后宫争斗上的确是难得的聪明,可却偏偏在此等大事上犯了糊涂。
“是什么罪名?你说啊,是什么罪名?!”
看着宣明曜避而不答她的问题,静太妃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给自己安的罪名,难道比给毒害太子还要严重吗?
她究竟做了什么?!
可惜,宣明曜不会给她答案了。
对于静太妃这样一个自恃聪明的人来说,死到临头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这才是最大的折磨。
两个时辰后,手下将一份全新的供词呈给了宣明曜。
“主子,只问出这些,宫里的人手应该是都吐干净了。人现在还有一口气,一直嘴里念叨着想要见您,您可要……”
“不必,了结了她吧。对了,给她捎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呢……
静太妃目光呆滞看着朝她走来的人。
一碗味道苦涩的药汁灌入喉中,伴随一起的,还有一句几乎消散在风中的话。
“我家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承认吧,你根本不爱宣铎,你只爱你自己。你骗得了旁人,骗得过自己吗?为自己而活天经地义,可你居然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可笑至极。”
什么?
静太妃的双眼微微睁大,身子也在不自觉颤抖。
刚刚那两个时辰,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两个时辰。
这些人的手段,比宫正司的要可怕千倍万倍。
她们不会在你身上落下什么明显的伤痕,但各种药丸药粉下肚之后的折磨,不比死了轻快。
在那般痛苦的折磨后,她甚至期待着景王给她一个了断。
左右,她已经交出了自己手上唯一有价值的那些东西。
原本她还想在那份名单上做些手脚,可在一遍遍的痛苦折磨下,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心中唯一剩下的想法,便是想要快些解脱。
而如今,她所期盼的解脱来了,可与之一起的,还有景王那句击碎了她全部伪装的话。
她想要怒吼,想要反驳。
她怎会不爱宣铎?!
她为了宣铎,连储君都敢谋害了!
她是宣铎的母妃,十月怀胎生下了他。
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豁出一切,最后才成为这般模样的!
可伴随着一股绞痛的窒息感涌上身体,死亡的侵蚀感越发浓厚,静太妃知道,她的生命要结束了。
这一刻,她才终于迟缓地承认。
她想,或许她其实真的并不是多么爱阿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