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侑是真的疑惑了。
便是用美人计,也不该在这等场合。
自己到底在大雍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难道他们以为自己会糊涂到在这等重要的宫宴上控制不住自己吗?
便是何等天仙之姿,也不值得自己搭上前程在这等场合上出丑。
更何况,自己根本就不喜欢大雍女人这种柔弱的类型,他帐内的姬妾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热辣妩媚,便是用美人计,也根本没找准自己的胃口。
拓跋侑刚准备推开面前的宫人,却突然觉得身形一僵。
他浑身的力气竟然全都使不上了。
怎么回事?
拓跋侑想要开口喊人,可距离这宫人进殿不过短短几息,他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不好,自己中药了。
拓跋侑没想到,这大雍人居然如此胆大,竟是直接在宫宴上就给自己下药。
关键是,自己刚刚被带入偏殿可是被所有人都看到的。
便是自己在这偏殿真的做出了什么孟浪之举,难道旁人便会真以为过错在自己吗?
那碟子膳食可是直直朝自己摔来的,若自己后续出了事,这简直是明晃晃告诉众人有人故意设计!
可此时心中思索再多,拓跋侑也已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了。
他能够清楚感受到那婢女解开了自己的衣衫,而后,将自己扶到了屏风后的榻上。
再接着……
她竟是离开了?!
虽然眼前一片迷茫,什么都看不真切,但拓跋侑心中下意识便紧张了起来。
怎会如此?
难道自己猜错了?
并不是美人计?
难道!难道他们打算直接杀了自己?
种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在心头一一划过,直到一双柔软的手贴向他的胸膛之时,拓跋侑心中竟然划过了一丝尘埃落定的安心。
还是美人计就好。
最起码,情况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剩下的所有事,拓跋侑都处于一种并不清醒的状态中。
他眼前什么都看不清,身上的感觉也并不真切,只能依稀觉着有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
除此之外,便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拓跋侑眼前终于恢复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可他看到的,只是一袭天水碧宫装的背影。
以及那人腰间玎玲作响的一串白玉禁步。
是谁?
这人是谁?!
她为什么要离开?
拓跋侑生怕接下来还有什么阴谋,即便脑子已经浑噩得厉害,却始终不敢睡去。
突然,他鼻间嗅闻到了一股清凉的香气,那香气让他原本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又过了片刻,拓跋侑只觉浑身的力气也回来了不少。
他撑着身子坐起身,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并无什么痕迹,更看不出刚刚遭遇了什么。
那人还十分贴心地将送来的衣裳为他换好了。
若不是刚刚那段似醒非醒的记忆,他怕是只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匆忙站起身,拓跋侑推开门快步走出了宫殿,只见那为他引路的小宫女还在门外等候着,见拓跋侑走出来,她也是一惊,还小声惊呼了一句,怎么这么快。
见拓跋侑望过来,她忙福身行礼。
“四王子……啊!”
小宫女身子还没蹲下,便被拓跋侑一把扯住了手强行拖到身旁。
“四王子殿下,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小宫女的脸上一脸惶恐,短促的尖叫声也引来了巡逻的侍卫。
见这里的情状,侍卫们的手甚至已经悄悄放在了腰间的长刀上。
拓跋侑见状,只能状似无意放开了扯住那小宫女的手,强笑一下道,“没事,只是不熟悉你们大雍礼节,见你蹲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这里是大雍皇宫,自己不方便闹出太大动静。
刚刚那人既然自行离开并未闹出声响引来旁人,可见她并非是想借这件事将自己置于狂徒孟浪的境地。
这宫女必然是知道内情的,但此时自己并不方便问询她。
否则,便是自己多此一举将原本遮掩过去的事又掀出来了。
只是,为什么呢?
拓跋侑心中有许多不解。
这可是太平宫,今夜是款待四国使团的宫宴,那个神秘女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将自己困在那殿内一些时间,并未实质改变些什么。
便是男女之事,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不被拿住现行,便再没了意义。
难道随便跳出一个人来说自己同她有私情,这件事便能做实吗?
可若不为了构陷自己,那她做下这事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那人会是谁?
今夜能够出现在太平宫内,还让周围的内侍宫婢为其遮掩的,必定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宫妃?
景王?
似乎只有这两种方向的选择了。
便是那些朝臣家眷或是诰命夫人的手,似乎也无法伸入宫中。
拓跋侑满怀心事地回到了宴席上。
而他入席前看了一眼殿中的滴漏,发现自己离席竟也不过短短两刻钟而已。
这个时间,还不足以引起宫宴上大雍皇帝的注意。
或者说,此时大雍皇帝已经无暇顾及他了。
因为,那位端充仪突然叫嚷起了肚子疼。
此时,虽然她人已经被扶到了后殿,可圣上的心思似乎也跟着走了。
拓跋侑小心观察着在座的女眷,并未看到有身着天水碧的女子。
难道,那人并未出现在宫宴上?
疑惑间,上首的圣上大抵是担心后殿的端充仪,便直接用更衣为理由暂时离席了。
一时间,只剩下皇后撑着场面。
但今日并非后宫家宴,许多朝臣在此,更有他国使团,皇后显然不管聊什么都有些尴尬。
而这时本该是太子站出来的时候,但拓跋侑抬眸望去,只见那大雍储君宣元景竟是垂眸盯着面前的酒盏,一副神游九霄的模样,好似半点儿没察觉到此时宫宴上的尴尬情状一般。
最后,还是宣明曜站了出来。
她主动拿起酒盏,亲近却也不失风范威仪地跟使团聊起了各国的风土人情。
这种东西,不涉朝政,却容易拉近距离。
一时间,有些冷凝的气氛又再度活络了起来。
一圈聊下来,便是拓跋侑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大雍的景王,虽然年纪比自己小许多,但她对各国的了解却远胜于自己。
聊起漠北的事,拓跋侑能明显感觉到,她并非强找话题的牵强附会,而是真的对漠北的风物习俗有着极深的了解。
若是之前不曾了解她的背景,拓跋侑都要以为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在漠北长大的大雍人了。
这个景王,当真不简单。
在宣明曜的带动下,整场宫宴总算顺遂地结束了。
圣上只在最后结束之后再度露了个面儿,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再带着皇后离开了,而跟在帝后的身后,宸贵妃和贤妃也起身准备离开了。
拓跋侑原本心里想着一会儿要去见拓跋飞绫的事,并未注意后妃们的动静,且他一个异国使臣,注意大雍皇帝的后妃难免也招人口舌。
但就在贤妃起身之时,拓跋侑本一掠而过的眼神却突然定住了。
他死死盯着贤妃裙摆上那串白玉禁步,半晌都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