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殿内,贤妃有些疲倦地靠在榻上。
知云端着一碗粥,苦口婆心劝自家主子多喝一些。
从三皇子殿下高热开始,到如今已经两天两夜的光景了。
娘娘不吃不喝,便是铁人的身子也是扛不住的啊。
“娘娘,您好歹喝一口吧,就算您担心三殿下,可也得您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能去照拂三殿下啊。如今陛下不是已经让太平司查出了那毒药的名字了吗,太医署内那么多国手,他们定然会研制出解药来的。您若是熬垮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呢?”
可无论知云如何劝,贤妃神情都是恹恹的。
“本宫不饿,你先出去吧,知云,本宫想要休息一下了。”
知云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贤妃面上疲累的神情,最后还是将那些劝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旁人便是劝解再多,也终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那是娘娘的亲生儿子,本是前途无量的皇子,如今骤然聋了不说,更是身中剧毒性命垂危。
娘娘如今本就没了多少恩宠,若是三殿下再没了,可让娘娘如何熬下去啊。
知云不由为自家善良温柔的娘娘担忧了起来。
娘娘日后该怎么办呢?
殿内,知云印象中总是温柔笑着的贤妃,此刻脸上却是一片阴鸷之色。
知云那个蠢货,还以为太平司查出了毒药的名字是什么好事。
殊不知,她听到此事的时候心都凉了。
是,知道身中何种毒药对于接下来的解毒总是有帮助的,可圣上都已经出动了太平司的人手,太平司的人也不负重托,这才短短一日便查到了百日醉这种漠北秘毒。
可是,这才是关键所在。
陛下那夜听闻断魂木这味药材后立刻让成安请脉的紧张样子,她可还没忘呢。
圣上如此爱惜自己的身子,且百日醉中毒又无法通过脉象来确认结果,那他在牵扯到自身生死之时,他怎么可能还如此冷静地安排太医署的人研制解药?
他合该是直接用太医署上下全族的人头来督促着他们三日内配制出解药才是。
对于漠北王室,他也应当直接将拓跋侑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解药,如此才符合他的正常反应。
贤妃此时并不知晓昨夜漠北使团在驿站被围一事,她所得到的信息,便只有百日醉这毒药的名字,以及江寅传旨让太医署加紧研制解药的消息罢了。
圣上如今过于冷静的态度只说明了一件事。
他其实已经得到解药了。
不过,那解药大概率只有一份。
圣上如此惜命,自然不会将这解药给元曦。
所以,那干脆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解药这件事。
否则,倒显得他过于冷心冷清。
贤妃自认自己还是了解圣上的。
她伺候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他的无情,他的冷漠,他的自私自利,她甚至比皇后都要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如今的她才如此疲累。
她好不容易将元曦养到这么大,养得聪颖过人,养得出类拔萃。
只要再给她几年,几年而已,她就能一步步将元曦推向她心中的那个位子。
到时候,她就不必再在任何人面前装出所谓温柔娴静的模样。
她就能拥有真正主宰他人命运的权力了。
她也可以彻底将当年的耻辱和阴影掩埋掉,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但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如此薄待自己。
明明已经走出了这么多步,一味百日醉,就将一切都毁了。
贤妃如今已经对解毒不抱任何期望了。
就算太医署的人真的被逼得潜能爆发研制出了解药,元曦耳聋这件事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一个耳聋的皇子,在这深宫里还有什么用处。
除了能够给自己博得一些毫无用处的同情,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价值。
贤妃不得不思考日后的路。
她必须立刻再有一位皇子。
在圣上对她和元曦还有愧疚的时候,她可以靠着这份愧疚,为自己再争取一夕恩宠。
只要有这一夕恩宠,她便可以将孩子……
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可想到时隔多年还要和那人再度亲密接触,贤妃心中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恶心。
可她没有办法了。
张盼儿,没事的。
贤妃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安慰着自己。
只要你能够成为太后,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你已经牺牲了那么多,难道甘心就止步于此吗?
不,她当然不甘心。
贤妃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香丸,在手中无意识摩挲着。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声内侍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
贤妃心中一紧,她眼神顿时坚定了起来,迅速拎着裙摆赤足走下了贵妃榻,将那香丸丢进了殿中的香炉里。
上官令好,别怪我。
这香丸既然你用得如此之好,那我就拿来用上一用了。
左右,这也是你这位好妹妹赠的礼,不是吗?
出了什么事,那也都是你的锅了。
氤氲而起的烟雾,遮掩住了贤妃眼神中的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