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哈迪被判有罪!
其同党被判有罪!
主谋五人被判绞刑,从犯流放济罗罗岛,大概早晚会挖硫磺中毒而死。
马六甲城在经历数日躁动之后重归平静。
只是乡间,土汉互殴案件时有发生,骑巡人手不足用,贺承志索性把卫队抽调出来,也加入治安队伍。
法庭最近很忙,案件一桩接着一桩,偶尔还要深夜开庭。
甭管案件审结如何潦草,但流程是一定要走的。
法官的心理压力很大,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将职业底线踩的细碎,以至于两名法官病倒,不得不从淡马锡抽调人手填补空缺。
雪兰莪也大抵同样情况,混乱而动荡。
就在这样的动荡时期,领地内的七家大小土司陆续前来淡马锡朝觐他们的王。
这七家就是马六甲、雪兰莪两县残存的大型土着势力,其首领有自称拉惹的,也有自称苏丹的。其实最大的一家所掌握的人口也不过万人规模,最小的一家只有六个村落效忠。
这种部落式的传统贵族在朱老七看来就是门阀,说他像小日子的藩国也可以。
但牛bi在于这些家族的传承久远,有的家族竟然可以追溯至唐代,从最开始的婆罗门,至佛教,至现在的景教,至于名义上的国家,更是不知更换了多少。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些家族的富贵荣华还可以延续。
如果朱老七没有记错,后世的马来,印尼就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名誉苏丹,千年富贵啊,大明可没有几家这般牛bi的。
国家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家族得以延续的符号。
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农民起义大洗牌那一套,在欧罗巴行不通,在印度行不通,在中东西亚行不通,在南洋也没有市场。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封建吧,将底层拿捏死死的,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
朱老七接见的,就是这么一堆玩意。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小圈子,维护好这个小圈子,那就是子孙福泽万万年。
对于这帮玩意,朱老七要阐明几点原则以安其心。稳住这些望族,其他散居土人便蹦跶不起来,也联合不起来。
第一,只要承认大明统治,按期缴纳贡赋同劳役,则领地内完全自治,大明不干涉。
第二,拉惹家族可以在瀛州南洋领地内自由通商、居住、购产,享受大明国民待遇。但自治领之外,必须遵守大明律法。
第三,本次行动并非刻意打压土人,只是要求领地内的大明子民遵大明的礼,守大明的法。
第四,儒教乃大明国教,不可撼动。国法大于教法,不可撼动。大明领地内推行国教国法,天经地义,如有反抗严惩不贷。
狗粮已撒,杀威棒也高高举起,走什么样的路就看他们自己了。
八月中,一个意外消息传入朱常瀛手中。
南洋商行驻大城国商栈传来的消息,大城国同彭亨国突然就打了起来。
彭亨同雪兰莪接壤,大城位于半岛北端,陆路同瀛州领地基本不通。
据情报,大城女王的一个妹妹嫁入彭亨,而且陪嫁了一块土地。却不想上一代彭亨国王是个昏君,只知道吃喝玩乐,尤其好色。
女王的妹妹嫁入彭亨,方才知晓这个昏君王宫里养着几十个女人。
这倒也没什么,男人么。可最让女王妹妹恼火的是那位彭亨王的变态嗜好。
传闻,那位彭亨王将数粒米粒大小的银丸塞入那话儿里,皮与肉之间的那种,成年人都懂。
这是要手术才能办到的,朱老七难以想象以当下的医疗卫生水平是如何做到的,就很好奇。
不过听说这种玩法也不是彭亨王首创,一些暹罗的贵族也热衷于此道。玩着玩着,然后就溃烂了,再之后就翘辫子。
自己作死也就罢了,那位彭亨王还热衷于给女人装修门户,什么金环银铃,刺青吊坠,那真是玩到天边去了。
这样的玩法,也不知有多少花季少女就这样被他玩死,以至于整个彭亨国都恐惧于国王的变态。
内情虽然不清楚,但想必两夫妻想要和睦也难。
求锤得锤,两年半之前,彭亨国王终于将自己作死了,没有子嗣,只能由弟弟继承王位。
大城女王就想着把自己妹妹接回来,而那陪嫁自然也要拿回来的。
她嫁妹妹,想必也是为了能够有个子嗣继承彭亨王位,使两国关系更进一步,互为援手。
显然,计划落空了,觉着吃了亏的大城女王派出使者前往彭亨接人。
结果被新任彭亨国王给拒了。
我哥死了但我正壮年啊,难道就不能把嫂子娶了继续姻亲么?
然后......然后这厮就当真把嫂子给睡了。
也可以理解,睡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块土地,都吃进肚子里了怎么可能轻易退回去。
但这位新王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而且女王的妹妹也经常写信哭诉新王打骂虐待她。
女王一怒,派三千兵就打了过去。
情报分析,最多三日,大城军便要推进至彭亨王城。
论地盘,彭亨是大城的数倍,但论财力,大城为半岛最富。
这位女王治理国家是极有本事的。对外向暹罗称臣使自己免于被吞并,开放贸易,对其他宗教也不排斥。至目前为止,大城仍旧是半岛最为繁华富庶的自由贸易港,瀛州在大城获利也十分可观。对内,则兴修水利,修缮道路,每年出口的稻米数量十分可观。
女人当政本就为世俗难以接受,但这个女人居然做到了,然而也不是没有隐忧。
为了保护这份成果,大城打造了一支常备军,而这支常备军中还有三百火枪手。这支三百人的雇佣军就还是沈兴这厮帮忙组建的,以大明人为主,有前海员有退役军官士兵。
就也不知道沈兴这厮同女王有没有一腿。
至于彭亨,显然在国力军力上不及大城太多。
然而朱老七之所以能够全盘分析局势,那是因为有着强大的情报网络,至于那些小国,不能说没有情报,但也极其有限。这就导致彭亨王以为自己很牛,可以欺负女人,结果被啪啪的打嘴巴。
朱老七也不担心彭亨会被覆灭,当下土人王国之间的争端很有些春秋时期贵族战争的风采,对身份地位极为看重。
打输了割地赔款,拿钱赎人;打赢了也不会轻易灭国屠城,取而代之,往往洗劫一波勒索一波就走。
因为将人家国王给宰了,就会犯众怒被围攻。
斗而不破,就是半岛的政治生态。
即便瀛州也有必要遵循这套玩法,除了那些葡人的铁杆,没有干掉任何一个哪怕表面中立的拉惹或者苏丹。
拿到这份情报,朱老七瞬息便联想到是否可以从两国之间的争端中获取利益。
好吧,人至恶则失去了人性,这似乎已是他的思维惯性。
支持彭亨,谴责大城侵略。
支持大城,谴责国王强娶长嫂,背德乱伦。
居中调解,则是顾全大局,维护半岛和平。
坐视不管,则是不以大欺小,不干涉内政。
嗯,这就是帝国主义强盗思维,不论怎么做,也可以找到充足的理由。
不几日,贺承志也有消息传来。所说为同一件事,只不过战争过程介绍的更为详细。
何日出兵、行军路线、两方战损、大城军一路洗劫了多少村庄......
造孽啊,彭亨16万人口,这就死伤五六千人了,逃难的更多。
如今大城军兵进王城,彭亨王还在死撑。
转过天,又一则消息从驻柔佛领事馆传来。
柔佛宣布支持大城国,对彭亨宣战,军队已经开进了彭亨领地。
你酿,打的可真热闹,柔佛落井下石,趁机占便宜来了。
这样的小规模战争,基本就是南洋诸国的常态,和平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奢侈品。
虽然没有人来请求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宗主主持公道,但这场战争对于淡马锡来说却是好事,更进一步证明了周边国家没兴趣关注淡马锡一州两县所推行的宗教打压政策,或者说没有那个精力同能力。
“陶春,关于三国之间的纷争,你说我们要不要出面调解呢?”
“殿下,我们刚刚发出照会不久,曾承诺不干涉诸国内政同纷争。此时又无人前来相求,暂时看来没有理由涉入啊。”
“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呢?”朱老七看陶春有些不争气,“战争会死人,会影响生产,会加大三国粮食损耗,那么出口我大明的粮食就会减少。同时,在各国大明商贾经营也会受到影响,没准还会因为战乱而死人。这么多理由,你说没有?”
陶春苦笑,“殿下,若这样说也可以,只是眼下的局势,恐怕我方也抽调不出人手来干涉三国纷争了。”
“怎么说?”朱常瀛看陶春一副欲言又止模样,不由瞪眼,“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是不是马六甲或者雪兰莪出了大乱子而没有报我?”
“没有,没有!”陶春急忙摇头,“贺总督同邓提督调度得当,两县官吏也十分用心,并没有大股民乱发生。”
“那为什么说无力干涉,你把话说清楚些!”
眼见躲不过,陶春吞吞吐吐的将实情道出。
“据臣所知,大量景教僧侣从对岸偷渡过来,煽动两县土人投奔亚齐。贺总督下令海巡放开海禁,任由土人逃亡。”
“人走了但土地却不能搬走,这些空出来的熟田就成了香饽饽。县衙主持拍卖,这些熟田尽入军中弟兄手中,银钱不足便以薪俸为抵押。”
朱常瀛点点头,“此事我是知道的,弟兄们拼命不就是为了兴家置产么,有了产业便能留下来安居,这有什么问题?”
“过头了,过头了啊。”陶春有些埋冤道,“原本逃亡潮仅限于沿海地区,倘若及时出手,搜缴拘捕那些亚齐奸细,这股风潮便会被压下去。可是这般有意放纵,无疑会增强亚齐人力国力。臣以为此事不妥,因小失大。”
“臣又了解到,如今这股抢夺土地风潮已经席卷全军。有些村落原本无事,甚至已经答应改土入汉。但军中视而不见,在村落附近放枪,更有甚者入村主动挑衅,言语侮辱,肆意殴打。”
“殿下啊,臣非腐儒,也知有些手段不得不为之,但臣以为这般做法已然突破底线。我瀛州开拓外海,难道每到一地都要赶尽杀绝么?可这人怎么可能杀绝?”
“殿下也说我华夏海纳百川,融合归一。治土当以宾服归化为根本,如此才能逐渐化解仇恨芥蒂,最终走向大治。”
“再者,臣担心军中逐利太过,以至于军心涣散,疏于防范,倘若万一出了纰漏,马六甲辛苦经营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唉,说的好有道理,陶春的话似乎唤醒了朱老七尘封的那一丝丝道德良心。
可事实真是这样么?
新大陆的土着正在灭绝的路上,欧罗巴人的殖民灭绝了多少人类,就还有奥斯曼的铁蹄,罗斯国的东扩......就说南洋,也不知有多少族群会倒在这场人类大迁徙的道路上。
再说的远一点,一战二战死了多少人?有些国家犯下的罪孽无穷大但受到的惩罚却无穷小,最后不也还是忍下,和平共处了么?
就当下自己犯下的罪孽,对比历史上的极恶之人,似乎真的也算不得什么。
好吧,一切都是辩解,你天生就是个屠夫,就是个恶人!
挣扎了许久,朱常瀛缓缓开口。
“你说的极对,不能任由他们这般任性妄为下去,孤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瀛王的表情,陶春很是无奈,他承认错了但就是不改。
很显然,瀛州军的暴行,不是将土人逼走就是逼着土人反抗,而无论哪种方法,土人的结局都是注定的。
五千正规军、千五土军,近千巡防,这股力量哪怕半岛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
要牢牢掌控马六甲水道必须有一个安稳的后方,殿下是绝对不会把这个后方交到外人手中的。
“殿下,臣有一策或可缓解土汉之间的矛盾。”
“你讲。”
“三国乱战,除了战争损失,大城同柔佛势必会从彭亨掠走大量人口。我意待大战有了结果之后,可以出面调停,一则做个顺水人情,二则游说彭亨接纳马六甲、雪兰莪两县人口。彭亨缺少人力,想必是乐于接收的。”
“这样做,两县可以腾出更多土地,同时彭亨也可以尽快恢复元气。”
“臣还建议,两县可用拍卖土地钱款赎买土人手中的土地,签订契约以为凭证。殿下也说我瀛州以法治国,马六甲、雪兰莪也是我瀛州之土啊,不可偏废。”
从善如流,朱常瀛微微点头,“好,便依你所言。”
陶春退走之后,朱老七背着手在客厅里转圈。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给贺承志写了一封密信,而后打发人送了出去。
此时夕阳余韵,港口的钟声响彻,三艘大型福船正在缓缓入港。
船上载的是新移民,原本是要安置在婆罗洲的,被一纸命令更改了目的地。
娘的蛋蛋,这么多吃不上饭的穷鬼,不争不抢可怎么办?